“今天院子里的腊梅与芳香嚼舌头说老夫人开始着手为周大小姐寻觅良人了,”花木禀告道,素净的小脸上挂着些许担忧之色。
姜雉正兴致勃勃的摆弄着一只漆黑色的药罐,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继续玩赏着那只药罐,殊不知,这只外表看似普通的药罐实际上大有玄机,药罐粗粗的把手相比其他药罐压低了少许,把手与内胆通过细如牛毛的小孔相连,被碾压过的藏红花藏在看似实心的药罐把手中,这些藏红花,正是前几日姜雉御阁楼探病回平阳侯府时在名医堂买下的。
玄妙之处在于,一旦煮的汤药浸过药罐的把手,藏在水中的藏红花就会被汤药中的水分浸透,藏红花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渗入药汁中。
姜雉爱不释手的观赏完,才正色问道:“可曾查出来周大小姐的良人是谁?”
花木敛起神色,眉头不展道:“大夏皇都鼎鼎有名的美男子,穆斐。”
姜雉轻轻一笑,花木更加不解的问道:“小姐不觉得奇怪么,周大小姐要成为平阳侯官途上的一颗棋子,老夫人却为周大小姐选了穆斐,穆家如今败落,穆斐自身难保,又怎会对侯爷的仕途有所帮助?老夫人心中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姜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高深莫测笑道:“穆家如今败落,的确是大不如前了,不过很快,穆家将会东山再起了。”
见花木依旧不解,姜雉才加了一句,“穆婳的姐姐穆妫你是见过的,我姐姐曾赞誉过此人心机胆识过人,非但如此,此人野心极大,绝不甘心成为太后身边一个小小的御女。”
姜雉落下茶杯,眼前恍惚起两年前初初相见穆斐的画面来。
穆斐是穆婳的弟弟,穆家未落魄前,姜雉曾经见过穆斐一面,穆家女子代代美人,连男子都是异常的妖冶,那年,姜雉正十二岁,陪着姜沅去穆府做客。
姜沅和穆妫相谈甚欢,姜雉一向对卦卜没有兴趣,趁着姜沅不注意逃出来,在穆府里面闲逛起来,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小湖边,一个女子坐在亭子里,面色沉郁,泪痕隐现,姜雉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世上竟有这般漂亮的女子,凤眼水湄,冰肌玉肤,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你别哭了,”姜雉走到他身边,递给她一张浅青色的手帕,“走开,”一道男子声音传来,姜雉吃了一惊,顺着细长白嫩的脖颈看去,一个不小的喉结正一上一下的跳动着。
姜雉这才相信,面前的美人竟然是一个男子。
后来姐姐姜沅才告诉她,那日她碰到的是穆婳的弟弟——穆斐,如今大夏“三大美男”之一。
这些年来,姜雉也多多少少的听到一些有关穆斐的消息,相传穆家被小人栽赃陷害,全府抄斩,因念及穆家老爷穆长孔多年来恪尽职守,明真帝格外开恩,改为宣判穆家长女穆妫入宫为奴,穆家幺女穆婳打入青楼,穆家独子穆斐免去科考功名,贬为平民。
穆斐长相丝毫不逊于倾国倾城的女子,生性儒雅淡薄,因与功名无缘,只能空负一身才华委身陇亩之中,只不过每每出门上街,游玩之处往往水泄不通,无数女子纷纷折腰,投花掷果,甚至上了年纪的妇人也忍不住瞧上一眼两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周婷真长相平凡,又是平阳侯府的庶女,相传老夫人年轻时没少遭受周婷真的生母陈姨娘的迫害,母债女偿,老夫人从没给过周婷真好脸色,如今周婷真已是出嫁的年龄,少不得被老夫人拿来用作铺就周谧康庄仕途的一颗棋子。
姜雉冷笑道,“穆婳想要嫁进平阳侯,周婷真想要加入穆家,两人真是唇齿相依,不过周婷真想榜上穆家这棵树,还得知道它牢不牢固!”
自从服用邵姨娘的那颗药丸之后,小姐的心思越发难猜,花木正想着,华歆掀开帘子说道:“小姐,木姥姥来了……”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太太走了进来,虽然衣衫简朴,但也十分干净,木姥姥见到姜雉就要下拜,姜雉连忙将她扶起,“木姥姥路上辛苦了”华歆,花木拥着木姥姥入了座。
“不辛苦不辛苦,我这条老命都是夫人救下的,”木姥姥和老夫人年纪相当,经常在乡下劳动的关系,身子十分硬朗,面上堆着和善的笑容。
木姥姥本是江南人士,一年前来皇都寻亲,恰巧姜雉自寺庙烧香回来,路上恰巧遇到了晕倒在皇都荒郊的木姥姥,连忙把木姥姥送到名医堂诊治,无巧不成书,木姥姥正是名医堂的掌柜付之冬的母亲,木姥姥思儿心切,特地来皇都寻找离家多年的儿子,阴差阳错之下竟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儿子。
付之冬家代代行医,木姥姥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医术,自从留在名医堂之后,一直深居简出,暗地里帮了姜雉不少忙,比如藏红花一事,还是木姥姥暗中协助,今日姜雉请木姥姥来此,正是为了锁在柜子中的紫蛤蚧而来。
木姥姥听了姜雉的请求之后,直言道:“江南盛产紫蛤蚧,我在江南生活了多年,也懂些蛤蚧的生活习性,想要抓住它并不难,”
姜雉问道:“多谢木姥姥,我曾查阅过《花虫鸟趣》,上面的法子繁杂而琐碎,并不是可行之法,木姥姥可有简单易行的法子?”
“这个自然是有的,这是我研磨出来的药粉,”木姥姥拿出一个密封严实的瓷瓶来,花木连忙接住,木姥姥接着说道:“把蛤蚧喜欢吃的小虫子磨成粉,又加了一点别的诱饵进去,蛤蚧长得像壁虎,鼻子灵敏的很,若是闻见了这些虫子的味道,定然不顾一切的扑上来,夫人用的时候可要小心些。”
木姥姥是深谙世事之人,对官宦人家的宅院中的纷争也有些耳闻,因此并没有多问姜雉求药何用,只是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母亲,母亲,院里的小鸡好可爱”百灵小脸红扑扑的一路跑过来,姜雉正疑惑哪里来的小鸡,木姥姥夸赞道:“这位小姐好模样,”
百灵生的机灵,嘴儿又甜,不像寻常孩子见到陌生人就追问到底,反而笑着说道“姥姥好,我叫百灵,”
“好姑娘,生的水灵又懂礼貌,”木姥姥连忙从手上褪下一个手镯子来,“第一次来夫人这里,也没给小姐准备好东西,这个镯子养人,百灵快收下。”
姜雉瞧了一眼那镯子,上好的羊脂玉,定是木姥姥的传家宝之类的东西,百灵也察觉到不妥,把镯子推回去:“姥姥,我不要你的镯子,我想要你带来的小鸡。”
木姥姥带来的小鸡?姜雉疑惑的看向华歆,华歆低着头支支吾吾道:“木姥姥说不能空手见小姐,带来了些乌鸡,说是能给小姐补身子。奴婢见百灵喜爱得紧,就私自做主收下了……”
“姥姥有心了,”姜雉谢道,“既然要了您的乌鸡,怎能再要您的镯子,别人该笑我这个东道主不厚道了,”
木姥姥这才收回镯子,道:“那些乌鸡自小用人参鹿茸一类的药材喂大的,乌鸡下的蛋滋补,小姐的宫寒之症并非一日可以治好,若是慢慢调养,假以时日必能痊愈。”
姜雉被袖香推落水之后才患上的宫寒之症,久而久之又导致体虚,邵姨娘的那颗丸药虽然治好了她的痴傻之症,但宫寒之症却未得到缓解。
母亲华氏只关注她的舞蹈跳的怎样,手工绣的怎样,却很少关怀她的宫寒之症,最多也就是命厨房给她煎上一两剂补药,木姥姥不过是偶然一次听说姜雉的宫寒之症,自那以后一直记在心上。
木姥姥和百灵一个年老,一个年幼,却谈的欢快,百灵摇着姜雉的手臂意犹未尽道:“母亲母亲,木姥姥说下次给我带个风筝来……”
姜雉留了木姥姥用了晚饭,晚饭过后姜雉命花木偷偷塞给了木姥姥五百两银子,灵芝,人参价格不菲,付之冬一家并非大富大贵之人,把乌鸡养成这般大也不容易。
百灵和华歆花木恋恋不舍的送走了木姥姥,姜雉把玩着木姥姥带来的那只瓷瓶,摇曳的烛光下,姜雉的脸上一明一暗,看不清楚表情。
花木走过来,对姜雉说道:“大夫人的父亲栗县令被人告了贪污受贿之罪,好在大夫人的姑母平顺王妃四处周旋,栗县令才得以脱身。”
“平阳侯下的手?”姜雉问道,花木点头,“腊梅和大夫人身边的绿凝走得近,如今大夫人已经知道老夫人送您紫蛤蚧之事了。”
“栗紫菀那么聪明的人不会猜不出她父亲的入狱与平阳侯有关,又知紫蛤蚧一事,若是要闹起来,可不比往常。”华歆从旁说道。
“甚好”姜雉脸上的笑意逐渐明朗,手中的瓷瓶也握的格外紧,骨节泛白,仿佛听得到“咯吱咯吱”的骨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