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想要说话?”瑞雪很无奈的看着正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君菲。
君菲小脑袋直点,眼神亮的跟夜空中的星子似得,让瑞雪想忽略都不可能。
低头沉思了须臾,瑞雪想了想这几天的境况,直觉不会有人来审问,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君菲见状,立马眉开眼笑,不错眼的盯住瑞雪等待她拿解药。
下一刻,却见瑞雪从右手袖管里滑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之后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白皙的左手手腕就是一刀,鲜血顿时便从伤口蜿蜒而下……
见状,君菲赶忙从炕上下地,掏出手帕就要给瑞雪包扎伤口,两道眉毛也紧紧蹙了起来,满眼心疼与责怪的看着瑞雪,更多的却是不解她为何要伤害自己。
瑞雪看得失笑的同时只觉得暖心,这就是自己要一生以命护着的主子呢,虽然总是一副张扬跋扈、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对她却是打心眼里好呢。
拦住君菲的手,瑞雪解释道:“主子莫忙,奴婢的血液便是解药。”
闻言,君菲眨眼,一双大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难道要我饮血?
瑞雪笑眯眯点头,同时将流着血的手腕举到君菲唇边,“小姐,您要是不想看见奴婢多流血,那就快喝吧。”
君菲不再犹豫,唇附上瑞雪正往外冒血的伤口,闭着眼睛开始吸血……却,当那血液入口,君菲蓦地睁开眼睛,瑞雪的血居然是甜的,还带着浓郁的药香,没有半点腥味!
见君菲如此,瑞雪边掏出药粉洒在伤口上,边道:“至于原因,等咱们回了君府,奴婢再慢慢跟您解释一二。”
君菲也知道现在不合适,点头应下来,之后尝试着开口说话,“咱们这是在哪?”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很流利,显然这药效立竿见影。
瑞雪摇头,“奴婢也不知呢,只知道咱们已经不在京兆府。”
“哎……”君菲惆怅的低叹一声,用手绢给瑞雪包扎好伤口,拉着她一起走到炕边坐下,眼神幽幽的望了一眼开启的窗外已经开始暗了下来的天空,小声呢喃:“娘亲一定急坏了,不知道长姐找到咱们得几天呢。”
瑞雪道:“主子放心吧,大小姐一定很快找到咱们的。”
“嗯,我知道。”君菲语气很是笃定,对于长姐的本事,她向来信服的很。虽然如今身陷囹圄,可君菲却并没有觉得恐惧,而是在想京兆府中,长姐如今在做什么呢?
时值酉时末,深秋的时节,天基本上已经黑了。
京兆府虽是天子脚下,达官显赫、公侯世家,一抓一大把,且繁盛至极,但它却并不是一座友好的城市。
在无比光鲜之下,也不可避免的有着阴暗的一面,那便是孤儿乞丐聚集,流氓地痞层出不穷之地,那里的人生活在最底层,俗称“贫民窟”。
粗陋的建筑遮住了酒肆商铺里透出的光,街道幽暗而狭窄,路面的石板印着深深的车辄。由于刚下过一场大雨,雨水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石缝,一落足便溅起浑浊的泥水。
衣着破旧的孩子在街上嬉闹,一个半大的孩子被翘起的碎石绊了一跤,手中的包子一路滚过街面,沾满了污水稀泥,被另一个好运的男孩拾起,还来不及咬下,孩子的母亲冲出来抓住男孩扬手就扇了一耳光,夺回包子,咒骂着塞给仍在哭泣的儿子。
孩子停止了哭泣,望着被掌掴的男孩咧嘴大笑,得意的啃着手中已经沾满泥水的包子,早已经忘记了膝盖磕破渗血的疼痛。
喝醉了酒无钱付账的醉汉任酒肆中的几个伙计痛殴,被拖着扔到街外,青紫的脸上残留着浓痰和血渍,激起周围一阵哄笑之声。
几个市井地痞一个个吊儿郎当,跋扈的在街上横冲直撞,脏污的鞋子踏在泥坑里,按常规进入自己势力范围的各个酒肆、茶楼、店铺收取保护费。
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斗殴之人,明目张胆的抢劫更是时有发生。
深秋的夜晚甚是清寒,街角有几个衣衫褴褛率的小乞丐挤成一团,互相用体温取暖,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紧盯着过往的路人,目光中有择人而噬的凶狠。
身披黑色连帽斗篷,只露出下巴的君霂,领着同样披着连帽斗篷的幽阎在长街上通行无阻,人们远远看见便自发让开道路,站在街道两旁,安静注目着两人经过。
君霂黑色的眸子静静地掠过匍匐道边的乞丐、经过巷子里带着残忍笑容的抢劫犯,以及掂着钱袋走向下一间店铺的地痞流氓,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穿街过巷,两人进入了一条冗长的小胡同,在胡同尽头一座斑驳破败的宅院前停下。
幽阎上前,伸手推开了那扇破旧斑斓,腐朽的随时有掉下来可能的木门,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院中只有破房三间,中间正房里一灯如豆,房门是敞开着的,可以看见八仙桌旁坐着一个年逾花甲,面如菜色、头发似枯草一般的老头。
有人不请自入,老头却不动如山,对突然闯入自家宅院的两人视而不见。
“主子,他便是陈富贵的父亲,多年前从战场负伤退下来时,便已经瞎了双眼。”幽阎恭声对君霂禀报。
君霂点头,信步上前迈过门槛,对老头道:“老伯,陈富贵可在?”
老头循声望向君霂,一双死鱼般灰白无光的眼睛在灰暗的灯光下甚是渗人,“姑娘,你找小儿可是有事?”
“是啊,我想找他办一件事。”
老头轻叹一声,“小儿已经三日未归了,不知今日是否回来呢,老头子眼睛瞎了也不能招待姑娘,要不姑娘留下口信,等小儿回来,老头子代为转告?”
君霂笑道:“我便在此等候吧。”
老头低叹一声,“姑娘,老头子劝您一句,我那儿子虽然孝顺,可不是什么好人啊,听姑娘说话该是好人家的女儿,可莫要跟他有什么牵扯啊。”
“老伯的好意我领了,我既然找他,便对他的为人很是清楚。”君霂微笑,语气甚是温和。
听君霂如此说,老头便不再说话,静静陪坐在一旁。
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三十岁上下,头顶团髻,着了一件黑色长衫的清瘦男子进了院子,手中提着一块猪肉和一坛酒,正是陈富贵。
行走间,陈富贵已经将屋里一坐一站的两位看了个清楚,只一眼他便知道这两人来历不凡。
进了屋,陈富贵冲君霂微微点头,之后走过去扶起眼盲的老父,温声道:“老爹先去后堂坐会儿,一会儿小虎子来做饭,我陪客人说说话。”
“诶,好。”陈老爹站起来,一双死鱼眼盯住面前的陈富贵,嘴张了张想说什么话,最后却没有发出声音,任陈富贵扶着往后堂去了。
将老爹安顿好,陈富贵出来,站在堂中冲君霂抱拳一揖,甚是恭谦地道:“敢问小姐来这粗鄙之地,寻小的有何吩咐?”
君霂浅浅弯唇,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道:“坐下说。”
陈富贵在堂下的长条凳上坐了,看向君霂等待她说话。
君霂直言道:“陈爷祖籍濠州?”
“是。”
“明人不说暗话,陈爷算是濠州暗道的总瓢把子,对濠州地界儿明暗里的事儿自是门清的,我此次前来,便是想托陈爷的关系,查一查濠州云凉山上那庄子的底,不知陈爷肯不肯接这活儿?”
陈富贵微微蹙眉,脸上却是带着笑的,“看来小姐已经将陈某人的底子摸了个底儿掉,不知这消息从哪儿来的?”
话音未落,一道尖利嘶哑的男声便从院外传来,“是我说的。”随着话落,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面色阴鸷,眼罩遮住左目的清瘦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一见来人,陈富贵噌的一声便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脱口而出叫出了来人道上的称号:“独眼苍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