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倚坐在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毫不客气的说着。
“来都来了,进来喝杯茶吧。”
语然淡然的放下了手中的名册,走到黄花梨桌子前,倒了两杯茶。
“再怎么说,我都比你大,你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再怎么说,你眼前看到的皮囊也是你的亲娘亲,你该有的尊重也不能少。”
木兮从窗边跳下,径直走到桌子前坐下,也不怕语然下毒,拿起茶水就喝。
“怡春院的点心不错,你这风尘仆仆的,肚子早就饿了吧。”
语然说完,也不等木兮回答或拒绝,离开了房间,去给木兮张罗吃食。这一连串的,让木兮有些看不懂语然的意图。
神仙需要吃东西吗?
在厨房里忙活的语然突然停下了手,自己这是怎么了?就连自己这副肉身现在都不需要五谷精华,何况是木兮这在魔冢里修炼了多年的,难道潜移默化中,莫凝萱在照顾自己的骨肉?
手脚麻利的擀皮、和馅,再炖上一盅滋补的甜汤,小孩子嘛,总是爱吃些甜的,细细看着火,样貌好看的枣泥糕在灶火中舒展筋骨,笼屉里捏成各式各样的豆沙包小巧玲珑,还有蒸饺、莲子羹……连语然自己都惊奇,自己这不食人间烟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居然会这么厉害。
细心的摆盘,又怕味道不好,每样不敢多放,一样几个,总算是凑了一桌子。
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间的门,期待看见木兮,但又怕时间太久木兮已经离开,做好十足的打算,从丫头手里接过托盘,走了进去。
“谢天谢地……”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二人同时开口,语然的语气里如释重负,木兮虽然听起来在抱怨,但却有一种害怕语然再也不回来的恐慌。
“对新地方不是很熟悉,火候掌握的不是很好,你吃吃看。”
语然将做好的吃食一样一样的摆在桌子上,又将羹汤细心盛出,放在木兮面前。
“这些是你做的?可是我不吃凡间的东西,我从进入魔冢之前就没有再吃过五谷了。”
木兮略带抱歉的看着满桌的吃食,气氛一度沉默。
“每个界限都有规矩,都要入乡随俗,天界不食人间烟火,但还接受凡界瓜果供奉,冥界也是如此,每逢祭月,还准许亡灵享用家人亲朋敬献的贡品,天界冥界都可以,你现在可是在凡界,不吃东西,会露馅的。”
语然拿起一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
想想语然说的有理,木兮又看了看面前的点心,拿起汤勺,慢慢将羹汤送到了嘴边。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桌上的盘子纷纷见了底,语然每样东西分量不大,可以说刚刚好,看得出来木兮很喜欢。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如此费尽心机找到我,是为了什么?”
语然开门见山的问话,让木兮没反应过来,沉寂了片刻,木兮咽下了最后一口羹汤。
“你未免太一厢情愿了,不要以为你请我吃东西,就可以套出我的话,小孩子,你不是很聪明……”
“若我是你的娘亲,听到你这么说话,铁定会给你一巴掌,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重,但我现在不与你计较,你这贸然离开了玄爵地宫,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语然的言辞中,处处在教木兮,木兮话里不屑一顾,可是在语然面前已经明显收敛了。
“想知道,晚上夺了花魁就告诉你……”
木兮像小孩一样,吃饱了就要出去玩了,不过还是不走门,一样走窗户,倒像梁上君子。
“你做的,很好吃……”
身子刚探了出去,又回来了。
“你心里的那个,不是温顺的羊,那可是比豺狼还凶猛的……”
说完,木兮一跃而下,语然看着打开的窗户,有一些晃神,罄适时的冒了出来,坐在了语然身边。
“怎么?害怕了……”
罄拿起桌上剩余的点心,放到鼻前闻了闻。
“你要吃吗?我再去准备些……”
“语儿,你听进去她说的了,你开始害怕我了,对吗?”
语然漠然的起身,丝毫没有听见罄的话,好像身边没有这个人一样。
“小主子,小主子,看门的说有人从你这的窗口跳出去了,你没事吧!”
老鸨风风火火的跑进了语然的房间,却看见房间里坐着罄。
“小主子,你……没事吧!”
语然同样漠然的看着老鸨,又环顾了下四周。
“这是哪里?”
“这…这是…这是怡春院啊,小主子,你别吓我!”
老鸨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看一脸厉色的罄,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在萱儿心里待的时间有些久,突然离开她会不习惯,劳烦准备些热粥。”
溯出现在语然面前,一边解释,一边把老鸨支开,将处在混沌的语然横抱到床上,用意念划破手指,将血滴入语然眉心。
“你走吧,别在缠着萱儿了,这对你对她都好……”
“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生来自由,去留不由谁做主,就凭你的几句话,我就会离得远远的?”
“你已经成了人形,况且你比谁都要清楚,以心养兽的后果是什么,汝乃上古神兽,萱儿只是一个弃仙的转世,你的出现,只会让帮过你的人,变成一个个躯壳,现在时候尚浅,算我求你了,离开她,可以吗?”
自古厉害的仙神旁都会有一只灵兽,大多是被感化,驯服的,还有一种是舍弃肉身用元神在主人心脏里修炼,到一定程度时脱离心脏,脱胎换骨重塑一副新的肉身,这算是功德圆满的,而情况不好的,则是灵兽本身太过强大,主人一时怜悯或者一时心软,都将给自己招来大祸。
“谁给你的权利替我做主,如此危言耸听,死十会都不够。”
语然眉间的血在二人争吵的时候就已经融进了身体,可以说语然躺在床上养神的功夫,听了二人完完全全的对话,不过之前溯迟疑的态度还是让语然历历在目。
“小主子,王爷派人传信,让您现在去南王府,过会与王爷一道去花魁花会。”
门外的小丫头听见房间里传出了语然的声音,立刻去通禀了老鸨,老鸨原本将南王府的传信压了下来,但现在怡春院里待着的个个不是小看的主,还是乖乖送信,免得皮肉受苦。
“知道了,找人进来给我梳妆沐浴……”
“二位,我宽衣你们也要留下欣赏吗?”
丫头们端着换洗的衣服,和沐浴梳洗用的东西进屋,站在一边,语然见罄和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在二人面前,宽衣解带。
“萱儿,这才短短几日,你怎么如此……”
“怎么?这就是我这的规矩,你现在站的地方,可是怡春院,帝都最大的青楼,若是怕脏了你的眼,你可以走,我还不妨告诉你,今晚,我会摘下帝都的花魁,变成帝都的名妓,回去告诉龙麒,我不缺他这一个,以后只要是我中意的,都可以是我的男人,我不怕多几个裙下鬼。”
话说的有些过,但覆水难收,语然知道溯突然跑过来,肯定是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溯可以在自己有危险时第一时间赶到,但自己现在必须这样做,只有彻底的死心,今后才不会更加失望。
罄将溯请了出去,自己则守在门口,语然在泡满花瓣香露的浴桶里一边沐浴,一边发呆,其实刚才真的很危险,若不是溯及时赶到,怕是自己这会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
“小主子,时辰差不多了,该伺候您穿衣梳妆了……”
丫头小声的在语然耳边提醒着,语然回了回神,从浴桶中起身,任凭几个丫头摆弄,不多时,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不过穿在语然身上的是一件碧色的裙衫。
“这裙衫是谁选的?”
语然话语里没有厉色,只是随口一问。
“这是南王爷差人送来的,说小主子穿这个色好看,您要是不喜欢,要不奴婢去给您在找找,有没有别的颜色的裙衫。”
“不必了,让妈妈准备马车吧,时候不早了。”
丫头打开门,看见了靠在门口的罄,没敢多言语,低着头下去干活了。
“话说的如此绝,龙麒听见要伤心的。”
罄露出一个好看的笑,但面前的语然冷冷的,一点也没心思。
“小主子,车马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老鸨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提醒着。
“你留在这,想干什么随你,不许跟着我。”
语然说完,留给罄一个莫名其妙,看着语然走下楼梯的背影,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到了门口,日头已经偏西了,远没有正午那般毒辣,眯着眼睛看了看夕阳,老鸨子将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塞到了语然身边。
“小主子,这丫头叫青梧,是之前的姑娘偷偷生下的野种,现在年纪还小,只能干些粗使的活,等再过两年,就叫她接客,您身边没个伺候的,让她先跟着您……”
小丫头长的眉清目秀的,很有灵气,好好打扮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养在深闺的小姐,难怪老鸨明知道这丫头不明不白的,还要留下来,若不是这副生的极好的皮囊,估计不被打死都不错了。
“好了,你进去招呼生意吧,这丫头我带着,晚些带姑娘们去花魁花会,我在那候着你们。”
说完踩着马凳,撩了帘子,坐进了马车。
“你这丫头,还不快跟上……”
马车缓缓朝前走着,青梧在后面追着,片刻跑的满头大汗。
“停车……”
语然叫停了马车,打开马车的窗帘朝后望了望,这会子青梧才追上马车。
“青梧,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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