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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下山

一转眼,竟过了十载。青怀看着三人玩闹竟出了神。踱步向河边走去,负手而立。严肃的咳了两声。夏咚咚打着水仗正在兴头上一听见师父的声音又被吓了一跳,脚底一打滑踩到青苔又栽了一个大跟头,啪嗒的一声摔进水里。长这么大,夏咚咚除了自己的娘就怕师父。楚陌凡和江遥扶着夏咚咚起来,江遥拍了拍夏咚咚的头:“你可真够笨的!”

夏咚咚气鼓鼓的白了江遥一眼没理他,起身掸掸屁股一拐一拐的走到岸边。青怀无奈的叹了口气,夏咚咚委屈的看着青怀:“师父,弟子好饿,从昨晚偷包子失败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师父就原谅弟子吧!好不好?”

青怀叹了口气伸手指向河边,“为师叫你们洗的衣服可洗好?”

楚陌凡恭敬的向师父行了一礼:“师父,昨日我们已将全派弟子衣服洗净,弟子已知错了,求师父原谅。”

夏咚咚立马跟着楚陌凡乖乖行礼,江遥也撇了撇嘴,与夏咚咚同声说:“请师父原谅。”

青怀只见这三个小弟子,洗了一夜的衣服,面色略显疲惫,就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三人去将衣服晾好后,便去吃早饭吧。若是以后再被为师抓到你们干这等偷鸡摸狗之事,定不轻饶。

对了,吃完之后,你们三人来华天殿见我。为师有要事同你们说。”说罢,便转身走了。

夏咚咚刚想拜谢师父大恩大德,又一听“华天殿”,顿时汗毛竖起。华天殿一般只有商讨重要之事的时候才会召集大家前来,难道师父还没原谅自己?

楚陌凡推了夏咚咚一把,:“还不快走,难道你还想接着洗衣服啊!”

夏咚咚突如离弦之箭,反正自己也想不通师父的用意,撒腿便跑远了,边跑边喊到:“不要不要!我再也不要洗衣服啦!!”

楚陌凡轻声叹了口气,他实在拿夏咚咚没有办法,又回头看向江遥,此刻江遥面色平静,又如往日般沉默。楚陌凡自从知晓江遥身世后,便深感惋惜。小时候,自他来到玄天,便经常陪着他,在江遥心里,楚陌凡是自己来到玄天所识的第一个朋友。只是楚陌凡自己性格也稍显沉稳,不喜张扬。两个少年待在一起总是沉默的时候更多,但是却并不怎么尴尬。

直到夏咚咚来到玄天,自来熟的性格吵吵闹闹,同二人整日玩耍厮打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练功,时间久了,这三人在一块儿便热闹了些。江遥虽沉默的时候较多,但也常和楚陌凡还有夏咚咚一起玩耍,捕过知了,逗过蛐蛐,还有去丹丘后山较为偏僻的地方偷偷吃着野味,当然,还有陪夏咚咚~偷肉包子。

时光匆匆流去,三个人从小孩子成长进阶为少年,但是谁都没有改变什么,丹丘的日出晚霞,青山秀水,依旧从不倦怠的陪伴着他们。

夏咚咚早跑的没影儿了,估计此刻已经吃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肉包。楚陌凡并肩同江遥一起,阳光穿透林荫小道,借着丛木缝隙,打在二人脸上,还是楚陌凡先开口,“也不知道师父叫咱们去干嘛.”

江遥也摇摇头,不明所以。“咱们先去吃饭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江遥伸手揉了揉肚子。

“好,走吧。”楚陌凡和江遥加快了些步子朝伙房去了。

晌午,华天殿。

万里碧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满玉池的莲花赏心悦目,苍翠的青山生机勃勃。华天殿巍然屹立,鸿图华构。

三个少年并排走进殿内,只见师父青怀高高坐在主坐上,凝视着三人。五行宫的三位长老位于次座,分别是崇萧、墨玉和松木。三位长老德高望重,鸿衣羽裳,正立而坐,注目着这三个少年。

青怀语气和缓,平心静气的先看向夏咚咚:“夏咚咚,你可吃饱了?”

夏咚咚一进到大殿,心里就咚咚打鼓,也不知师父所为何事,又担心自己偷吃之事,师父是否还要重重责罚自己,否则怎会让三人来这大殿。夏咚咚腿一软便慌张的跪在地下,江遥把头瞥向一边觉得夏咚咚实在丢人,楚陌凡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青怀皱了皱眉头,想着夏咚咚当日被自己的娘揪着耳朵送上玄天,要他好好学习仙道,以后好保护家人。夏咚咚撕心裂肺哭着喊着要回家,被他娘一顿暴打。临上山前夏咚咚的娘还恳切的跟青怀说,这个孩子太皮,一定要好好教导。青怀也就对他严肃了几分,谁知今日这么怕自己。

青怀摇摇头以示无奈,:“为师只是问你吃饱了没,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江遥、陌凡把他扶他起来。”

二人搭手扶起夏咚咚,夏咚咚一脸委屈,小心翼翼的问青怀,:“师父,您当真原谅弟子了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吃了!”

青怀咳了两声,:“为师既已惩戒了你们,便是原谅了你们,此事为师不再追究。但是夏咚咚,你以后再饿肚子,光明正大的去拿吃的,偷鸡摸狗的样子成何体统?知道了吗?”

夏咚咚一听可以大大方方的去吃东西瞬间眉开眼笑,顿时乐开了花,:“弟子谢师父,以后一定光明正大的去拿着吃。”

爽朗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江遥和楚陌凡也松了口气。

片刻,殿上却突然传来了青怀的声音,沉声道:“今日,让你们前来,是有别的事情。”

夏咚咚懵然看着师父,江遥也屏息凝神,印象中,师父好久没有这么严肃的把大家叫到大殿中来议事了。

楚陌凡上前一步,恭敬的问道:“师父有何事要弟子们去办?”

青怀看了看三位长老,三位长老威严在上神情凝重,空气中霎时间沉闷了下来,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江遥觉得不对劲像是看出了什么,也跟着上前一步:“是不是?…”江遥的语气顿了一顿,他看着师父,只见师父的眼神中流露着肯定,江遥面色突然很沉重,抿了抿嘴唇:轻声地挤出了三个字:“魔教吗?

只听青怀叹了口气,在安静的大殿中显得异常清晰。楚陌凡和夏咚咚看了看江遥又看了看师父和三位长老,彼此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沉默……无声的沉默。但是此刻的沉默却向一把利器,冰凉刺骨。

崇萧先打破了这片沉默,缓缓开口道:“你们三人,可知承天楼?”

三个少年互相看了看对方,然后一同点了点头。

承天楼,玄天派设立于江湖上收集消息秘报的机构。

崇萧又开口道:“近日。你们的师兄陈泽在承天楼招呼客人的时候,听到两个侠士的谈话,川陵城中有一大户人家卫府,此府邸白日里并无什么异常,但是一到夜晚,整个府邸的上空便黑雾缭绕,不知为何,一到清晨的时候又悄然散去。于是陈泽便和几个玄天弟子去查看,在卫府附近待了几个晚上也没有发现任何情况。此消息不知真假,陈泽一行人便撤回了承天楼。过了几天,却又开始听到别的百姓谈论此事。陈泽派弟子回禀到我这里,我和几位长老还有你们的师父青怀商议了一下,既有魔教的传言已经流出,虽不知消息是真是假,但是我们必须正视,魔教妖人无恶不作,不知又用什么邪术潜入了人间。虽尚未证实,但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的徒弟还需在承天楼中收集消息和情报,脱不开身。所以我们最后和掌门商讨的结果,是派你们三人下山查看。”

夏咚咚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听崇萧长老的意思,这是要下山了么。

江遥在一旁轻轻微闭着眼睛,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轻微颤抖…黑雾缭绕,犹想起当年的桃花源,稠墨般的漆黑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嚣张跋扈的挥舞着利爪,轻而易举的吞噬着每一个人的生命。

楚陌凡面色凝重,虽然只是传言,但若真是魔教妖孽想方设法混了进来,不知又要有多少人跟着遭殃。

松木接过崇萧话来:“江遥自来到我派,潜心修炼功法,在全派弟子中是出类拔萃的,所以我和几位长老还有你师父对你很是放心,唯独怕你身负血仇,太过执着,反会陷入魔教的陷阱。楚陌凡为人稳重细心,若真发生什么,也可以跟你一起分析,商量对策。而至于你夏咚咚,虽然武功和智谋都不出众,但是天生的小聪明还是有一些的,误打误撞说不定也可以查到什么。”

三人,鸦雀无声。

片刻,江遥跪在地上,侃然正色。双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起。语气坚定地对青怀说:“弟子江遥,愿意下山,惩恶扬善,查明真相,定不会莽撞行事,请师父放心。”青怀欣慰的冲着江遥点了点头。

随即楚陌凡也跪在地上,:“弟子楚陌凡,愿意下山,降妖除魔,定不让师父和长老们失望。”

掌门青怀和三位长老在大殿之上正襟危坐,对江遥和楚陌凡显露出赞许的目光。同时,他们和殿下跪着的两个少年此刻都将目光锁定在了同一处-------夏咚咚身上。

空气中似有几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夏咚咚眼珠子转来转去,只觉得后背发凉,他看了看江遥还有楚陌凡,二人严肃的跪在地上,似是在等他答应。又看了看师父和三位长老,都在等一个肯定的回答。

夏咚咚也不知道此刻该做什么,他吞了吞口水,眼神空洞不发一声。其实他对下山这件事没有什么想法,自己在玄天这些年除了学了一些鸡毛蒜皮的本事,再就是跟着江遥和楚陌凡,也觉得是个依靠。

而现在的气氛异常严肃,夏咚咚也不知所措。降妖除魔的事自己确实很少考虑,最多也就是以后可以回家陪着娘亲和爹爹护着村子里的人。

殿外的风声穿过殿门口的风铃,清脆悦耳。

殿内的人,都屏着呼吸,等一个答案。。

过了一会儿,夏咚咚欣然跪地,朗声道:“弟子,夏咚咚,愿意和江遥还有陌凡下山。我不愿意和他们分开。”说着便咧着嘴冲二人眨了眨眼睛,江遥也不像刚才般敛容屏气,三个少年相视一笑。

青怀从大殿上缓缓向三人走来,伸手扶起三人,温言细语的对三人说:“你们三人自在我玄天派,就没有下过山也涉世未深,此次派你们出去为师也多有不舍和不放心。你们先下山在承天楼住下,我会让崇萧传信给陈泽,让他打点好一切。你们要切记,若是查到了什么情况,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先派人回来禀报。你们的师兄陈泽必然要顾着承天楼多一些,毕竟不能让外人知晓承天楼与我门派的关联,所以顾不上你们许多,你们行事要多加小心,知道了吗?”

三人一同点了点头,青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去吧,收拾收拾东西,明日便下山吧。”

夏咚咚嘟着个嘴满脸不舍,青怀当头轻打了他一下:“你又怎么了,下山不开心吗?”

夏咚咚委屈道:“开心是开心,因为听说承天楼有好多吃的嘻嘻…但是…弟子舍不得师父!”

楚陌凡打断了夏咚咚:“别哭丧着个脸了,你只是去打探消息,又不是以后不回玄天了,走吧。”

江遥率先行礼走出大殿,随后楚陌凡拉着夏咚咚也跟了上去。三人各自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去收拾衣物去了。

华天殿又是一片寂静。掌门和其他三位长老远远看着三位少年的背影。青怀的眼中满满地全是担忧。

“唉,也不知江遥这孩子走出了阴影没有,魔教血洗桃源镇这件事,他所受的打击太大了。若真碰上魔教之人,只怕以他的性子,必然会迎刃而上探个究竟。师兄,你怎么舍得派他前去?”墨玉在一旁负手而立,婉言问道。

青怀走出殿外,中午的时候还烈日当头,转眼间已下起灰蒙蒙的小雨。他远远地看着远方,缭绕的云雾里笼罩的是这苍生。青怀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肩上的责任还没有这么重,他也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弟子。他多想在回到那个小镇,和江楚山再下一盘棋,只可惜……天意弄人。

很多东西像是既定的结局,没有人可以预先预料到,它就像一个精心布置好的陷阱,布满荆棘,只等你伸出一只脚踏进去,然后不断地把你往下拉,直到吞噬你整个身子。

片刻,青怀缓缓开口:“江遥已经长大了,江湖之大,是时候闯荡闯荡了,只要他心怀天下,满怀善意,我有什么不舍得的。”

天色灰蒙蒙一片,又因下着小雨,整个丹丘的空气里弥漫着青山绿水的味道,还有无声的压抑。

崇萧负手而立,愁眉苦展。虽说陈泽传来的消息不知真假,但是多次有人说见到川陵卫府黑雾缭绕,若是寻常人家怎会有这等瘴气,只怕多半是真的了。

青怀和崇萧、墨玉还有松木,此刻没有人说话,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也许该来的还是来了。但愿不是,但若是,玄天定当不忘先祖初心。

入夜,夏咚咚和楚陌凡都已经收拾好行李。夏咚咚翻来覆去的,楚陌凡深知他的心情,就好像不想离家的少年此刻要被家抛出去一样。但是身为玄天弟子,危难和考验接踵而至之时,义不容辞。楚陌凡拍着夏咚咚的后背,直到他安下心来入睡,自己才相继睡去。

江遥一个人来到玄天台,心里不由得感叹:这里真是个观夜色的好去处。皓月当空,繁星璀璨,晚风嗖嗖吹过,江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衣,被吹得满身凉意。突然感觉背上多了一件长衫,江遥转过头去:“师父。”

青怀走过来也抬头望着这片星河,轻声说:“怎么还不睡?”

“弟子睡不着。”江遥把身上的长衫厚实的围住自己,已感觉不到冷了。

“你…是不是想你的爹爹了?”

良久,夜一般的沉静。“师父,弟子已经长大了,师父不必为我担心。”

江遥总是这样,青怀想什么他都能猜到。在江遥心里,青怀是除了父亲唯一一心为自己好的长辈。

青怀松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为师只希望你无论是降妖除魔也好,惩恶扬善也好,不遗憾不后悔就好。还有,下山有很多事情是为师也不能预料到的,可能是繁华景象处处花开,也可能随时会有危险,你照顾好自己。”

“是,遥儿知道了。师父放心。”

青怀将腰间所佩的断魂玉取下,别在江遥的腰间,“遥儿,记得断魂浴火,妖魔而至。万事小心。”

“好。”少年肯定的回答。

天空像一片墨蓝色的绸带缀满了钻石一样,洒满了整个丹丘。

第二天一早,青怀和崇萧、墨玉、松木三位长老以及众多门中弟子站在玄天台上,目送着三个少年背着行囊,轻而易举的御剑飞过登仙索桥。楚陌凡站在悬崖的另一侧恭恭敬敬的给师父和长老们行了一礼,夏咚咚不断地回头冲着身后挥手,他知道玄天台上的人一定能看得到。江遥回身看向师父,虽隔着一座索桥,但是他清楚的看见青怀冲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三个少年穿过了玄天之水,在他们下山的路上,落樱缤纷,花香飘满山间,沁人心脾。落下来的花瓣纷纷轻轻地落到到了三个少年的头上。

他们一路走一路回头,但是每回一次头又坚定的往前踏出一步,虽然没有人知道此行会发生什么,也许魔教之事真的只是个传言,会轻松的迎刃而解。也许,正是一个布满荆棘的陷阱,就等你踏进去…等待三人的是千万种可能,但他们却无一人退缩。

江遥看着满天的桃花飞舞,默默地在心间问了无数次:“爹爹,遥儿长大了,你看到了吗?”掉在江遥头上的花瓣,一片接着一片,像是一次又一次温柔的回答他:看到了,我的遥儿,长大了。

时间总是催人老,犹如白驹过隙。但若有一件事可以永远,那我只愿永远是那个清澈干净的少年,在悠然平静的岁月中,平凡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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