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祁攸离开酒肆后直奔别庄,元祁奚随后追上他,让他换个地方住。
“谢尚柔不似寻常大家闺秀,为了保险起见,你找个客栈将就一夜,明早住到云中太守私宅里去。”
两人站在屋脊上,元祁奚望着不远处的街道上一红一白的两人,神情有些涣散。
“七哥……”元祁攸取下发饰,让自己看起来不再过于滑稽,“我怎么觉得你对玄机很不同?”
元祁奚眼睫颤了颤,不同?是不同,因为萧长信吸引了他,他敬佩她。
三年前的谋反她大获全胜,三年后的谋反她一败涂地。不管结果如何,他依然敬佩着她。三年前是敬佩她的临危不惧,三年后是敬佩她的百折不屈。
但作为女子,她也会脆弱,所以在她无依无靠时,他护着她。这,便是他待她的不同。如果说他在不同中掺了什么,那应该……是他的感情。
对,他对她投入了感情,那种他把控不了的感情。
“七哥,你不该对他……”元祁攸难得严肃,但说出的话却让元祁奚捧腹大笑,“养男宠虽然很常见,但好歹你给独孤郡主留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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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亥时,街上的人不多,元苏合与萧长信并排而行,漫步目的游荡着。
萧长信周身散着淡淡酒香,神情有点颓废。
元苏合劝道:“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方才在酒馆,她分散谢尚柔的注意力助元祁攸脱身,之后她拉着他混入人群中,他当她不想跟谢尚柔她们一起回去,便一路跟着她,可现在看来她并没有想回去休息的意思。
“阿苏,谢谢你。”萧长信侧头嫣然一笑,他愣了下,不知所措:“这话怎么说?”
“谢谢你在桓峥面前没有拆穿我。”他们走在长街尽头,身边没有人再走过,她驻足,抬头望着天,淡淡道。实际上她只是赌了一把,赌元苏合可不可信,事实证明,他值得去结交。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不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元苏合看着她的侧脸,笑着说,“太过坦诚的关系是我们俩之间不该有的,所以你不用表明身份,云中兵权,我会拿回来。”他苦涩笑道:“我即为皇室子弟,就注定逃脱不了权力之争的宿命,只是没想到拉我进去的会是你。”最后一句他说的极为轻松,像是开玩笑一般。
萧长信有些抱歉的正视着元苏合:“我需要桓峥进入朝堂,但陛下疑心太重,诸位皇子中,对他最没有威胁的只有你,只有你得到陛下的信任,他对桓峥的疑虑才会消除。”
“那么云中兵权……”元苏合不明白,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只为取得陛下信任?
“宁国侯的兵符在我这里。”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元苏合目瞪口呆。所以实际上云中五万精兵早已归七哥?!也罢,皇位本该就是七哥的,夺不夺回他不必关心。
“桓峥……”他现在比较担心桓峥得知真相后事情会不会更麻烦。
“他不知道,”萧长信轻阖了下眼睑,“所以云中兵权你不能交给陛下。”
“什么?!”元苏合惊道,“你开什么玩笑!”
云中五万精兵犹如烫手山芋,他接住不是明摆着要造反吗?玄机玩的太大了。
“我没开玩笑,”萧长信凝着他的眸子,“云中五万将士对宁国侯忠心耿耿,兵权一旦回到陛下手中,为避免这五万精兵存疑心造反,他们将会被分解,你知道这五万人对北朝的作用,柔然虎视眈眈,全靠这五万人柔然才有所畏惧。而桓峥还不能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琅琊王,所以只能找个人先接手云中兵权。”
元苏合挑眉:“所以这个替死鬼是我?你可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先是套住桓峥,现在又把我绕进去。玄机,你这渔网还想撒多广?”
萧长信摸摸鼻子:“见笑见笑……”
元苏合叹气摇头:“罢了罢了,云中五万将士分解不得,我算是上了贼船了!”
“嘿嘿……”
“你哟!”元苏合伸出食指戳了戳萧长信光洁的额头,无奈道,“满意啦?满意了就回去洗洗你一身酒气吧?”
“你先回去吧,”萧长信含笑看了眼长街另一头缓缓而来的青年,“我等琅琊王。”
元苏合转身走过去,颔首打了个招呼便往别庄的方向去了。
“你在等我?”元祁奚走近,一身白衣在月光下素洁得恍如月神。
“是啊,我在等你解释解释为何突然跑云中来!”萧长信目光危险的瞅着他。
“赚钱啊!”元祁奚说的理所当然,上前揽住萧长信的腰,点足向屋檐掠去。
晚风呼呼的吹过萧长信的面颊,她微微抬头,目光触及他微微蹙起的眉心,轻声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他闷闷的“嗯”了一声。
“谁招惹你了?”
“没有谁,我自己招惹自己了。”
两人落地,萧长信扫了眼四周,是一处草原,不远处有一片清湖,湖面如镜,映着一轮半月,草丛里虫鸣声不断,看起来不是常有人来的地方。
“带我来这里干嘛?”萧长信问道。
“散心。”元祁奚语气有些冷淡,萧长信倒没注意,他却意识到自己情绪来的不应该,便添了一句,“今天见你心情不佳,反正我也闷得慌,所以带你来这里散散心。”
萧长信“哦”了一声,走到湖边的草坪上,呈“十”字型平躺着,做了个深呼吸,往月亮一点一点往上升。
元祁奚这回坐的离萧长信有点远,注视着湖面上的月亮异常沉默。
许久,萧长信打破沉寂,叫了声“祁奚”。温平的声音惊得他心下一滞,他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元恪准你来云中的吗?”
他默了片刻,又只发出一个单音:“嗯。”
其实不是元恪放他来云中,是他直接给元恪递了本折子,根本没管元恪准没准,不过他走后受到密报,说是元恪已经准了他来云中,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不想解释过多。
“云中有什么生意要做?多久回平城?”
“生意在吐谷浑,应该一个月后回平城。”
“哦……”
又是沉默。
萧长信睁大眼睛瞪着月亮,眼角泛起酸涩之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害怕安静的环境,因为只要一安静,她脑海里就开始回放过往,痛苦的,悲伤的,高兴的,感动的……承接不穷的浮现出来。她越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场景就越是清晰。
“长信。”元祁奚曼声叫出口,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带着点生涩。
“嗯……”
“不许想。”
“嗯……”
“长信,不准想。”
“嗯……”
萧长信咬着唇瓣,红润的唇色咬的发白发青。
元祁奚轻叹,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
她眼神空洞,唇瓣上开始沁出血丝,他俯身与她对视,一只手抚着她的侧颊,拇指摩挲着她的唇角,温声道:“长信,乖,松开。”
她置若罔闻,死死咬着唇,血腥味渐渐散到空气里。
他低头,温凉的唇瓣贴上她湿润的唇,她止住呼吸,眨了两下眼睛,双眼开始有了焦距。
他离开她的唇,坐起来,拇指拭去唇上沾染的血,波澜不惊道:“看来亲人这种事,的确比费唇舌劝说要来的有效果。”
“你!”萧长信气愤的一个鱼打挺,还未完全坐起来,元祁奚突然欺身过来,左手撑在她的腰间,右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他看着她的双眼,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药香。
“元——唔……”她避开他的眼神想要后退脱身,右手稍一用力向前,温凉的唇再一次贴上她的唇。
“元祁奚,你活腻了么?”萧长信被元祁奚堵着唇,声如蚊讷。
“嘘——有人来了。”
萧长信侧目瞟到一个人影,看不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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