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绛春跟在沈玉徹后头,探头探脑问:“那姑娘真是你的旧情人?想不到啊,沈兄竟还会欠下风流债。”
若是现在的沈玉徹,曲绛春可能不好下定论,但在京城之时的沈玉徹绝非那样的人,所以他故作好奇试探地询问。
“你有心关心这些事情不如关心一下与你同行的那位吕兄。”面对曲绛春无伤大雅的取笑,沈玉徹冷眸一皱,转而似笑非笑望着曲绛春。
曲绛春心一沉,顿失了笑意,“他在哪里?我想着他在这秀州城也只认识你了,你见过他?”
“我是见过他。”沈玉徹想起那夜的奉河边的事情,随即又接着道:“但是,后来我们两人又分开了。”
曲绛春闻言一甩袖子,沉沉叹了一口气,“你为何不看住他?这下可麻烦了。”
曲绛春想着以北宫瑛的能为总不至于又被抓一次吧,但是,这偌大的秀州,现在那个鲁员外到处派人搜索他的踪迹,除了那三夜坊与沈玉徹,他还能去找谁?又或许是他已经和宣礼他们一行人顺利汇合了?
曲绛春假想着种种可能,越想越闹心,他想怨沈玉徹,可沈玉徹又不知北宫瑛的真实身份,也不能怪他。
沈玉徹斜眸意味深长看了一眼焦急的曲绛春,“看来你与那位吕兄十分合得来了,我还从未见过你为别的事情这样焦灼呢。”
这次见曲绛春,沈玉徹觉得他与从前在京城中时又有了几分变化,虽然曲绛春在与自己机缘巧合相遇之下开始重新生活,但是始终心中似有萦绕不开的结,但这次见面,曲绛春整个人与心绪明朗了不少。
“罢了,不与你说了,反正这么大个人总不会丢了,就算丢了也还是在这秀州城中。”曲绛春看沈玉徹并非玩笑,而自己现在也毫无头绪,也只得作罢。
“在秀州城中莫名消失的人可不少。”沈玉徹面色忽有几分沉重,这秀州,并非他一人之力便可掌控。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还是先解决你的事情吧。”曲绛春沉思了片刻,想着当务之急还是该尽快与宣礼一行人汇合。
以陪着沈玉徹寻那位姑娘的机会,他正好也可以四处寻找一下宣礼他们。
于是两人沿路,问着行人,走到了灵鸢刚刚下榻的那座酒楼。
“公子,那位姑娘已经离开了,说是让您明日此时再来。”他们两人寻过去,却得到了掌柜这样的回复。
“我看到那位姑娘被鲁员外的人带走了。”他们正欲离开之时,听到路过的人这样说。
两人只好离开,茫然地走在街上。
“鲁员外消息可真是灵通,那位姑娘该不会有事吧。”曲绛春虽然没见过那位女子,但听到是被鲁员外带走,心中不禁开始为那名女子担心起来。
“看来鲁员外是想邀我过去。”沈玉徹想了想,淡淡笑道。
鲁员外是秀州城中的富绅,曾与上一任秀州州牧沆瀣一气,暗中累积了许多的势力,他凭借着阴暗可耻的手段在秀州胡作非为多年却让人抓不到拿下他的把柄。
自从他来秀州任职时吃了鲁员外一亏后,他便从此隐去自己的锋芒,假意与鲁员外交好,哪知那个老狐狸虽表面上对他甚是有礼,但却从未相信他,为试探他还拉他夜夜在青楼酒肆寻欢作乐,但为了铲除这颗秀州的眼中钉,他也只得配合着。
这些年来他处处谨慎,汲汲营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抓住鲁员外的破绽将他绳之以法。
如今听闻来了一个与他有关的女子,鲁员外想必是绝不会放弃任何探查他过往的机会,而这分明也是在试探他。
“不如我陪你去。”看到沈玉徹似是下了决心,曲绛春略有担忧。
“我在三夜坊陪鲁员外喝了大半夜的酒才让他将你放出来,你现在还想自投罗网?”沈玉徹昂然笑着,拍了拍曲绛春的肩。
“既然如此,你便自己小心把。”曲绛春望着沈玉徹,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气态傲然的沈玉徹。
沈玉徹点点头,转身便翩然而去,那逸气的背影中却带着一丝雨后的湿沉之态。
曲绛春便也转身离去,准确去找宣礼一行人。
沈玉徹调整了情绪大步朝着鲁府而去,熟悉的道路,熟悉的院子,沈玉徹今日却是与往常不同的心情。
“沈大人果然来了,看来沈大人是一个不忘旧情的人。”沈玉徹跟着小厮走进院中,便见鲁员外笑着望着他道。
“我哪里还记得京城的什么佳人,只是有些兴趣来瞧瞧罢了。”沈玉徹换了舒朗轻松的笑容。
“你就是秀州州牧?”沈玉徹刚刚步至台阶,便见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将手中的点心塞进樱桃小嘴里,以不可一世的姿态打量着沈玉徹,那大大的眼眸甚是灵动。
沈玉徹看见眼前灿若明珠的女子,微微一笑,“正是,在下便是秀州州牧沈玉徹,不知姑娘是?”
见眼前女子能在鲁员外面前这般随性,沈玉徹对她倒是有几分另眼相看了,只是这女子虽然确实姿容不差,可他却丝毫没有印象。
“沈大人不认识这位姑娘?”一旁的鲁员外看了看两人,随后问道。
“毕竟京城中发生的事情我早已记不清,尤其是与女人有关的事情。”沈玉徹依旧笑着。
“这女子四处派人找寻你的踪迹,我看她小小年纪却是有几分胆色,我想她或许是真的与沈大人有关系,所以我才将她带回来,正准备派人去通知你,你便来了。”鲁员外说完又看向了灵鸢,嘴角挂着一丝不明所以的微笑。
“我叫方灵鸢,我确实是在寻找你,你或许对我毫无印象,但我想你应该认识我的祖父。”灵鸢却是定定看着沈玉徹,眼波流转。
看到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眉目疏朗,丰采高雅,神态间比起他的二哥方度离多了两分冷清,面容却又比她二哥多了些慵懒不羁,只觉与她儿时记忆中的人似乎略有不同。
“那姑娘的祖父是?”鲁员外却抢先问道。
“当朝太师,方胥。”
灵鸢此话一出,沈玉徹与鲁员外皆愣了愣,但很快两人便又恢复到先前的神色。
“当今世上,方太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姑娘可能证明你便是方家的人?”方胥一直便是沈玉徹心中的明灯,他觉当官应为方太师。
虽然此女子品貌不凡,但是据他所知道,方家的家规最是严格,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方家怎会让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抛头露面跑到秀州来,实在让人纳闷。
“我看这位姑娘不似骗人。”鲁员外却似乎很是笃定,毫不怀疑灵鸢的话。
“你不信便算了,总之,本小姐找你有要事。”灵鸢挥了挥手,也懒得再解释。
“难道姑娘真是来兑现许下终身约定的事?”沈玉徹不再追问,故意大声道。
灵鸢走了几步,站到沈玉徹面前,四目相对,“当初你考上状元之时,我偷偷跑出府,在街上见过你,那时我便认定你了,只是当时年纪尚小,所以我只得等待机会。”
灵鸢的话说的似乎很是真切,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只有灵鸢知道,偷偷跑出府看到了游街的沈玉徹是真,而后面的半句是她临时想的。
因为他自然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的真实目的说出来,所以只得这样虚与委蛇地周旋。
听罢灵鸢如天真小女孩般的胡话,鲁员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沈玉徹扶额道:“姑娘,即使你是方太师的孙女,也不能这般强人所难吧,说来也只是你自己个人的想法而已。”
灵鸢上前一把亲昵地拉住沈玉徹的胳膊,嘟着嘴道:“你是拒绝了我吗?等我回都城我会让祖父向皇上请旨赐婚,这样你就不能反抗了。”
沈玉徹无奈地摇摇头,虽然他隐隐察觉出这女子有所隐瞒,但在鲁员外面前他也只能配合着灵鸢。
“看来,沈大人的良缘已至啊,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两位请自便。”鲁员外在旁看了许久也未看出什么端倪,于是便独自离去了。
这情形怎么看也只是一个女子当年芳心暗许,如今肆意妄为想寻回倾慕之人罢了,不管她是不是方家的人,都只是一个任性又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胡闹罢了。
“既然如此,我们也走吧。”灵鸢见那鲁员外走了,便拉着沈玉徹往外撤。
“姑娘如此看得起我沈玉徹,我沈玉徹可是来者不拒之人。”沈玉徹轻笑着便由着灵鸢拉着他出了鲁府的大门。
两人亲昵地出了鲁府的大门,走上了街头,瞬间便融入了来往的人潮中。
灵鸢正想放开沈玉徹,却被沈玉徹一把揽过肩膀,靠近灵鸢的耳边轻轻道:“姑娘,做戏也要做的逼真一些才是。”
沈玉徹感受到身后透过人群传来的凌厉眼神,而那抹凛冽之气却是从西尘身上传来。
为了让鲁员外放松警惕,他在鲁府外面等着灵鸢,哪知等了半天,却看到灵鸢与一个男子拉拉扯扯,西尘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悦。
灵鸢抱着手臂,转过头甜甜一笑,“沈大人入戏太深了。”
“那姑娘演了这么一大出戏就是为了寻我,那姑娘找我又是所为何事呢?”
“只是来找你问一个人的下落,他就在秀州城中,但是我不确定他是否与你见过。”
“原来姑娘大费周章不是为了我,害我白欢喜一场了。”沈玉徹闻言松开了揽着灵鸢的手,佯装失落道。
“且不说这些,最近秀州是否来了大人物?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灵鸢不再开玩笑。
“哦?大人物?我并没看见,就算看见,我又为何要告诉你,若是你是别有用心与方才一样,是骗人呢?”沈玉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淡淡道。
灵鸢哼了一声,掏出一块上有竹纹的玉佩,“那你现在十分可相信我了?”
“你真的是?”沈玉徹眼神扫过,熟悉的竹纹,那玉佩的样子曾也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嘘,现在可还没到透露我身份的时候。”灵鸢踮起脚捂住沈玉徹的嘴巴,轻声道。
她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再给方家带来麻烦,留人口舌,所以她方才并未在鲁员外面前拿出玉佩,为的就是真真假假掩人耳目,却又不至于受到威胁。
“原来你是方度隐的妹妹。”沈玉徹拿开灵鸢柔软的玉手,笑了一笑。
“你与我大哥有交情?”灵鸢收好玉佩,有些惊讶,她原以为那样不苟言笑又个性刚直的大哥是没有朋友的。
“只是在都城之时偶尔有来往罢了。”沈玉徹说的风轻云淡,那枚玉佩他便是在方度隐身上见过。
他曾在兵部任职的时候,会与在御史台的方度隐有所交集,只是方度隐的行事风格,若不是有方家在他后面为他打点,只恐也是落得与自己同样的境地。
“既是大哥的朋友,那我便能相信你。”
“相信我什么?”
“告诉你我找的人是谁?”
“哦?是谁?”
“皇上。”
沈玉徹闻言怔了怔,随后又浅浅笑道:“我并不知道皇上来了秀州。”
“那或许是皇上觉得还没到现身的时候,只是我现在有重要的大事,一定要禀告皇上,都城中已经掀起了千丈波澜,秀州城中最近来了什么生人,州牧大人应该稍微探查一下便可知。”灵鸢紧紧拉着沈玉徹的衣袖,仿佛生怕他跑了似的。
“可最近秀州水灾,每天进入秀州城的生人数不胜数,姑娘还真是难为我了。”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找到皇上。”灵鸢没想到即使找上州牧还是没有关于北宫瑛的消息,有些焦急威胁道。
沈玉徹一拂袖,潇洒转身,两人已经站在了三夜坊门口,沈玉徹笑道:“我一点都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