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一个女人坐着,一个女人站着。
“明天下午电台有个新人专访,衣服就穿那套黑色蕾丝的裙子吧,长短正好。珠宝店的开张剪彩是在下午一点,我们最好提前十五分钟到,跟那边的潘总熟悉一下,增加印象分。后天一整天可以好好休息,顺便准备过两天的彩排,好好的调整状态……”苏于扬手里拿着一本精巧的红色本子,嘴里念念有辞的说着,时不时用笔在上面圈圈画画,一头及肩的头发,不长不短,她穿的很随便,交叉的腿盘坐在沙发上,有些斜靠着,她是某女的经纪人苏于扬。
站着的人点头对她附和,边看着手里些明天那家珠宝行的资料,或多或少的要了解一些,明天要应付得来各种问题才好。她的身材高挑,微卷的长发用跟不起眼的头绳简单的扎在脑后,露出一张白净的瓜子脸,微微上勾的眼角,显得她的眼睛很漂亮。
苏于扬偶尔抬起眼,提议道:“桑桑,好久你都没有回来了吧,也不打算出去看看?”
“等下正好想去超市买点东西填冰箱。”凌桑细细的看着手头上的纸,看完就用细长的手指翻过一页。她在专注的时候总是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总能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啪”的一下,苏于扬合上手里红色的本子,“超市暂时没兴趣,我跟人约好了泡吧。”盘着的腿一抬,苏于扬就已经站了起来,“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起走吧,我把你送到附近的超市。”
“于扬,我是不是该替你找个男人好好管管你了。”凌桑笑起来打趣道,于是理所当然的遭到了苏于扬的一对白眼。
第一次见到苏于扬的时候,就在凌桑在英国打工的一家酒吧里。而苏于扬说: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时候,是在某商场临时搭建的T台上,第二次见到自己才是酒吧。她说要不是第二次见面,她也不会的突发奇想提出来让她去试试模特大赛。苏于扬曾经带红过一位歌星,但后来那位艺人由于结婚的缘故,最后选择相夫教子退出了演艺圈。然后就照她说的,一个人去了英国散心,接着顺理成章的看上了自己。能有现在的凌桑,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她苏于扬,如若不是她那么喜欢泡吧。见她此时习惯性摸口袋的动作,
“苏于扬,手痒又想抽烟了是不是?”凌桑抬眼警告道。
苏于扬的眉毛一竖,但也只好软了语气:“是是,知道了,出去再抽总行了吧。”
真搞不懂抽烟、泡吧、酗酒,偏偏这三大特色都成了苏于扬她一人的喜好。但由于于扬自己有分寸,从没有因此耽误过什么事情,所以凌桑并没有过多的干涉,毕竟这些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甚至有的时候跟吃饭睡觉同等重要,不过为了于扬的身体着想,在凌桑眼里看见的时候,也会尽量阻止。
等凌桑换了件衣服,接着两人便一起出了门。路上,苏于扬想抽烟的欲望还是没有忍住。
罢了罢了。
*
“这家超市离你住的地方有点远,等一下自己打车回去。”在凌桑下车后,苏于扬探出头说道。
“知道。”
苏于扬似乎不放心的又叮嘱道:“回去的时候自己也注意点,我先走了,记得想好明天的说辞。”
凌桑扯脸一笑:“你也是。”
“恩”苏于扬点头,调转了方向盘。
见于扬的车子开远,凌桑一个人静静的穿过马路走进对面的超市。回来三天,除了安排的活动之外,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出来,六年来,这个地方变了好多。
望着熟悉的街景,脑海中的思绪已经百转千回。
只见刚进超市不久的她,突然又匆忙转身走了出来,到路边打了辆车。
……
一根根立柱的围栏一晃而过,出租车绕着眼前这片高档的别墅区,正要开往它的正前门。这块地基上先前是一片老房子,她出国后不久,就被改建成了新型住宅,这里原来是她的家,就住在那第二排的第一幢里。
那个家最开始有三个人,后来渐渐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住在那里,他们都去世了……
父亲以前是一家公司里的小主管,母亲在一家玩具厂做会计职业,而她还在念初二,那天下着大雨,爸爸去接妈妈回家,后来两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很晚都等不到他们,她却等来了警察局的一通电话,爸妈遇到了车祸当场去世,拼命赶去时,看到的是那两张平日里熟悉的脸已经被撞得血肉模糊,她哭了好几天,直到眼睛肿到张不开,眼里再也没有眼泪可以流出来。
后来,警察在外省抓获了那名逃逸的司机。
没有爸妈,她彻底成了孤儿,没有钱付学费,她到处打工,洗过碗也当过服务生,后来有次听人说酒吧的工作很挣钱,也给小费,就是环境乱了些,却比一个小时才几块钱的快餐店打工要挣钱的多,于是她真的去了。那一年她十五岁,还未成年。
……
她一直做着那份工作,
……
直到有个人会霸道的对她说:“以后不准再去酒吧,我养你。”曾经在那间拉帘昏暗的房间里,他这样抱着她,有些生气的说道。“用你爸妈的钱?”她当时好气的笑道。
只知那人半响语塞的没有说话。
她才缓了缓,笑着点头答应:“知道了,我以后保证不会去。”所以自那以后,当初他还在的时候,她就真的没有再去过酒吧打工,直到他不再爱她,直到她去了英国跟他不再有任何关系。酒吧再次成了她谋生的工作。
六年,她一直努力让自己活着……却并不如意。生活并没有随着离国而太平,反而是那样的煎熬,那些在英国的日子,现在想起来便觉得是个梦,一个可怕的梦。正是为了从噩梦中醒来,所以才在一个机缘巧合下,她跟随了苏于扬入模特这一行。
……
“小姐,到了,一共是三十九块。”出租车此时已经停在了正门口,司机看着计价器上的数字转头说道。
凌桑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正想掏钱,却发觉这条裤子口袋里根本就是空的,才想起来出门换了件衣服后忘了带,她皱起眉头,想了想解释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出门时候我忘记带钱了,能借我用一下你的电话么?我叫朋友马上过来,你多等的时间,就多付你一些钱可不可以?”
司机一听到这儿着实头疼,但看她也眉头紧锁的表情,叹了口气,想想待会儿有钱也总比她没钱付的好,再说了她也不像故意赖账的人。于是司机就拿出自己电话给凌桑,还是头回碰上这种出门忘记带钱的顾客。
这时,从路上拐进一辆跑车,等了会儿,发觉堵在门口的出租车始终没有开走,便按起了喇叭。
凌桑被后面的声音一惊,但手头的这通救急的电话没有接通,她再打了一个,司机时而转头看着她打电话,时而看着后面的那辆车。只知跑车的喇叭又不耐烦的按了两声,司机无奈的问道:“小姐,你朋友到底能不能来?”见凌桑已经拨打了好几通也不见效,显然还没找到来送钱的人。
“要不这样吧,你把我送到家,我回家拿了钱再给你。”现在除了苏于扬之外,真的是无人可打,但偏偏她又不接电话。除此之外就只能回自己家了。
“你家有没有人,叫你家人送下来,要么邻居也行啊。”司机建议道,边指了指面前的豪宅。
“我不住在这里。”显然司机是误会了,凌桑解释道。
“这里不是你住的地方么?”司机疑惑着。
凌桑摇了摇头。
只见司机此时的表情变了变。“小姐,你确定到了家真的可以付钱么?”如果不住这里,那就意味着还要把她开到家,司机的耐心显然被磨得差不多了。
正当凌桑想接话的时候,“叩叩”驾驶座旁的玻璃窗被人敲了几下,“麻烦动一下车,我的车过不去。”声音的男子透着股疲惫感。从凌桑后车座的角度上看过去,只能看见那人的半个脸,一副墨镜看见得若有若无。
见此,司机对身后那辆跑车看了眼,边把车窗摇下来,回道:“不是我不想开走,问题是这位小姐到了地方给不出钱来付账。”司机两手一摊,把罪责推在凌桑身上。
凌桑现在即使再尴尬,但也寻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只怪自己出门时太粗心大意。刚才所说的回家拿钱的方案,司机显然心里并不怎么愿意。
男人朝车后座上看了眼,正好对上凌桑看他错愕的眼神,男子愣了愣。然后问:“多少钱?”
“什么?”司机摸不着头脑,眨巴着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她的车费一共多少钱?”男子再次问道。
“一共……一共三十九。”
只见他从自己钱夹里掏出一张钱给司机,说道:“不用找了”。
那是个精致的男人,耳朵上带着一副十字的耳钉,闪闪发亮。
他在帮她付车费吗?意识到这一点,凌桑立即拉开了车门下了车。“真的谢谢你,如果可以的话麻烦留个电话号码给我,我明天把钱还给你。”也许他觉得出租车堵在门口妨碍到他,只想快点让车开走,又或许是因为他真的是个乐于帮助的人,但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他替她付了钱,就是帮了一个大忙。
凌桑站直身,没想到眼前的男人最起码也有一米八十多的个头,一副墨镜遮去了他的大半个脸,阳光下,能看见那双眼睛因为她的这些话而看向自己。
他看着自己许久,目送出租车终于开走,然后对方的脸突然笑了下:“不用在意,我们会再见的。”他笑道,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走回自己的车,感觉像是很累的样子。
见此,凌桑也不在好意思再上前追问,也捉摸不透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知他进车的一霎那,耳上的那颗十字耳钉,折射进了凌桑的眼,刺眼得让人睁不开。
而当晚上,于扬听凌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简直就是笑翻了,只有电话那头的凌桑面色不怎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