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自然搭上她肩膀靠近颈窝的位置,扣住锁骨的手指细长白净,骨节分明。苏默止偶尔也抽烟,可他减磨得圆润的指尖永远干干净净。像他的人,看似一贯的散漫,隔得近了看,却是一丝不苟至高不可攀的姿态。
童瑶侧头盯着手掌虎口,那儿凹进去的纹路中有一块肉眼可见的暗色圆点。是初三几何课上,被她拿圆规不小心戳上去后留下的疤。
当时血一下溅出来几滴,浸透了练习册泛黄的纸张。血渍张牙舞爪,恍惚如同几只被拍死的蚊子,死气沉沉趴在几何图形凌乱线条上。
她看见血立刻就傻了,张口结舌,喘了口气话没出来,眼泪很傻地先掉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苏默止,我不是故意的……”
尖细的铁钉几乎刺透了他虎口那层单薄的皮。
忘记了是为了什么和他冷战,似乎是做化学题时讨论紫砂到底归于无机非金属材料还是有机合成材料起的争执,总之已经近一周没和他说话了。两个人就为了一口气特别幼稚地耗着,忍得辛苦。越往后拖,越觉得为那么点小事使气真是不可理喻,因此更没办法先开口认错。
然后到了这堂几何课,数学老师被临时通知去开会,留下一页的练习让他们做。
立体几何是她最不擅长的科目,意料之中的,第一道题就被困住。她咬着笔头划了十分钟的草稿,就要放弃了,听见背对她而坐、握笔在纸上慢慢书写的苏默止凉凉开口,“第二题有点难?”
她抬头,看见他眼神斜飘过来,有些气短地又缩回去,讷讷地,“我还在做第一题。”
“第一题?这么简单你也不会?”正处于变声时期略粗又浑沉的男声隐含轻微笑意。
“我笨啊。”她抿紧嘴角,挫败地捏着笔狠狠划掉草稿纸上的图形。
方程式解起来轻而易举,可她就是不会几何题。各种直线曲线勾勾搭搭,暧昧不明,怎么理都理不清。
苏默止一声闷笑,转身过来面向她,问,“内接三角形C边的中垂线,你连了没?”
她望着图形半天,最终气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辅助线我们俩没缘分。”
“那你是有点笨。”苏默止扬起眉说。
真是够了。她窝火地抓起圆规和练习册,推过去,“根本不可能做得出来中垂线,你连一条出来看看?”简直怀疑他是故意唬弄她的。
苏默止快她一步也去拿她的练习册,阴差阳错,圆规扎进他手中。
她捏着他的手,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苏默止从抽屉里面找出来的纸巾,只好先拿给她去擦眼泪,还要劝她,“喂,童瑶同学,你能别哭吗?你这样别人看见要误会了……就不好了。”
他那伤口过了半个多月才好。快结疤的时候,某天分组一起做物理实验,他指挥、她做电路图忙得不可开交时,他忽然告诉她。那一天她就那样木木捏住他伤口,他有苦难言,咬牙抽了几次气她却始终毫无察觉。没办法,才半哄半骗去给她抹泪。知道她面子薄抹不开,他伸手她就得立即接过去,自此受伤的手才解脱。
他还不承认因为一道化学题和她斗气,辩解说是变声期嗓子不舒服,那阵子不想开口而已,哪里像她那么小气。
肉色的圆点移出视线,肩上的力量骤然轻了,转而落在她头顶。
舞台上的live已经偃旗息鼓,音响正在播放枪花的《Don‘t~cry》,歌起时缓慢低吟的男声声线磁硬,十分性.感。
童瑶靠住椅背仰起头,苏默止收回手,对她笑笑,“你手机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