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十二年六月十八日,夜,月明。
当庙内众人都在打坐休歇之时,突然怀心真人睁开了眼,看向虚掩着的门,只听门上传来叩门声,除了温经累的坐在那里睡着了,其他打坐的道士都睁开眼睛盯向了门口。其中清化道人更是悄悄站了起来,更把随身携带的剑取出来,攥在手上。清灵道人则是慢慢挪到众人前面与怀心真人站在一起。
大周对刀剑等铁器律法并不管理的十分严格,但除了是捕快,兵卒,其他人携带刀剑一律不能招摇过市,否则就杖责十下并没收刀剑。所以只有远行的人携带一些刀剑之类的,而其他人则只在家里才存有把玩,其他时候不现于人外。
这次也是清化道人为防止意外才带上自己的佩剑,而怀心真人与清灵道人,前者是名义上论道之首,携带刀剑不合礼仪,后者则是因为不擅刀剑,但是一身玄功已经到达化境,也不需要刀剑护身。至于其余的弟子四十余人多是携带食水等物,只有一两人有匕首护身。
但是守一道不似其余小道观只懂养生功夫,他们自幼纳气修行,同时也练习俗世武艺。可以说除了温经不喜习武之外,其余人都是能一打多人的主。
话说回正题,只见敲门声逐渐减弱,同时门吱呀呀地被人推开了,众人定睛细看,只见是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道士,看上去穷困潦倒,道袍下面都打结了露出了棉絮。而面对他的守一道的道士都是衣服整洁,靛青色夏季道袍。
中年道士看到庙宇内满满当当的道士,一时间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开口道:“第一回遇见这么多同道,贫道天久观莫流道人,诸位同道来自何处?”
怀心道人答道:“贫道守一道怀心,剩下众人乃是贫道的师侄,师孙。”
莫流道人一听守一道,立马正色行了一礼,“没想到是名门大派之人,贫道有礼了。”
说着就坐了下来,但不知是怎么回事离众人有些远,此时睡着的温经也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不知是谁,于是抓住温明问了起来,温明也不耐其烦地告诉了他。
怀明却盯着面前不请自来的莫流道人,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却总是找不出来,心下更有些烦躁。
却只见莫流道人和怀心道人攀谈了起来,只见莫流道人盘坐在怀心真人对面,对他说道:
“不知道兄可知道为何这崇安城外怨气冲天?”
“略有耳闻,据说是自古云梦泽就多是打家劫舍之徒聚集之地,杀人无数,多埋在这崇安城外,而这崇安城更在大周立国之时也曾被乱匪屠城,乱世多生妖孽,后来为防止妖孽作乱,天下佛道所有修行之人更是在这捉妖降鬼七日,才没让这里成为妖魔作乱之地。但是妖魔之气混入这地界死人怨气中再也消之不去。后来多位佛门,道门大德真人前来超度多日也没能消除。”
“道兄所言极是,依贫道所见,这怨气除非得有仙人手段才能消弭吧。”
“也不见得”
“道兄有何高见”
“须有大诚心,有大毅力,大慈大悲之人不顾自身性命,天天以自身之力超度这地界下百万亡灵,若有数百年之功就能消除。待到这怨气消弭,此人也随之消散”
“世上竟有如此愚笨之人?放弃轮回转生的机会,只为了超度别人?”
“莫流道友你不就是如此愚笨之人吗?”
怀明听闻此言,才看起来莫流道人到底哪里不对劲了,此时正是盛夏,虽是夜晚,可也是微有些凉爽,守一道众人多穿的是轻便透气的夏季道袍,倒是这莫流道人身穿的仍是厚厚的冬季道服,而且也不曾见他流汗,可见多半不是活人。虽说修行有成的人寒暑不侵,可是也多是穿夏服。
怀心真人叹了口气,“早就听闻在百年前有一位道行高深的道友自沿海来到此地,见此地怨气害人,于是发下大愿,愿放弃自己苦修百年的道行和性命,只为地下百万冤魂重归地府,据说天庭也被感动,准许这道人以元神游走与崇安城外,超度冤魂。可莫流道友你这又是何苦,值得吗?”
莫流道人看向怀心真人,“并非值不值得,而是从心,当年我来到此地,只是看到了此地惨景,白日不能走人,百里荒无人烟,夜晚鬼怪横行,要不是这崇安城有城隍庇佑,只怕也成了白日鬼城,于是于心不忍,就有了这个想法。此后就成了我的魔障,日夜不能寐。若是此时放弃,我即刻就会崩毁,道兄你这话可有些干扰我的道心了。”
怀心真人立马答道:“不敢不敢,道兄你这话说的,你若是道心只因为贫道几句戏言就崩毁又岂会在此坚持百年。”
莫流道人立马大笑起来“道友所言极是,此回来见你们只是灵视得见此地一片湛湛灵光,于是便猜有同道在此,得见道兄更是心中愉快,也算是略解无聊。”
怀心道人见莫流道人此情此态,为解无聊,与他论起道法来,直让莫流道人时作沉思,时作释然之态。不知不觉,几个时辰匆匆而过,旁边听道的众人只听一声鸡鸣,抬眼看窗外,已经大亮,回首莫流道人已经消失不见。
道团众人稍作休息,便上路了
怀明目睹今晚的事,对问道更有自己的理解了,有人不问世事,一心隐居只求飞升,有的人放弃长生的机会,只求大愿完成,不能说哪个是对的,只求问心无愧。
有的道人一生求道,有的道人救世人于水火,有的只求解除魔障,这些选择都没错,只看自己是否求自己内心的道。道不分大小,不分高低,只在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