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也似的出了妙蝶轩,赵瞳渊与飞烟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在回碧翎院的路上。“飞烟,你还好吧?”飞烟不谙猛毒之道,吸入了过量的醍醐叶,导致现在走路都很是吃力,甚至出现了轻微的幻觉。
赵瞳渊的手有些微微发抖,饶是她知晓醍醐叶的厉害,也是后知后觉了。她从香囊里取出装有鹿角酒的小瓶,给飞烟闻了闻。剧烈的刺激性气味就像一阵旋风,扫清了脑中迷雾,飞烟也算是恢复过来。
“咳咳,小姐……”飞烟双手捧起小瓮,还有她有些理智,要不然连这最后的念想都得摔碎了。
“飞烟,这次恐怕我们低估了这个对手。”赵瞳渊苦苦一笑,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她算是体会到了。真是自不量力,她无奈地自嘲,不过总算是看清楚这曲尔岚的真假了。曲家世代书香门第,绝对不会培养出善使毒药的女儿。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徐妈妈,近身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叫人透不过气来。
出门好半天,丹萍自是要寻找的,她前前后后都找遍了,却又不敢声张。知得去敲清鸾的房门。“清鸾,快去找找,小姐带着飞烟不知道去哪里了!”
听闻小姐不见了,清鸾猜测小姐多半是去了妙蝶轩。她的眼皮一跳,暗道不好,一个箭步冲出房门,朝妙蝶轩方向飞奔过去。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她就不活了。
清鸾双腿生风,越过房顶和树梢,终于在花园里的亭子里看见赵瞳渊和飞烟。“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应该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姐的。小姐,您没伤着吧?”清鸾“扑通”一声跪在了赵瞳渊的面前。
赵瞳渊的嘴唇有些泛白,她拉起清鸾说道:“别动不动就跪。我这次只是去观望一下,没想到这是曲尔岚给我的警告。我虽不知她背后的主人是谁,但也晓得她不是真正的曲家小姐。”赵瞳渊顿了顿,从飞烟手中拿过小瓮:“这是小燕,你拿去好生安葬了吧。”
清鸾的眼眶红了,小姐是为了她才不惜深入虎穴。被奸人威胁不说,还差点遭了毒手。“小姐,奴婢自愿去领罚。”
见她低头不语,赵瞳渊说道:“你不必自责,眼下有桩事需要你替我去办,若是你伤着了我该找谁去。”清鸾一向严于律己,若是不给她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只怕她又胡乱钻了牛角尖里去。
“小姐吩咐。”
“去傅家还有一些不满白家的大人家里送信,就说白家买通了铸钱监私铸赃银,妄图动摇国本。我相信这件事他们一定会非常感兴趣的。”
当天夜里,以傅家为首的反对二皇子一党的各位大人们都收到了这样的信。一时间,南城平静的夜中亮起了四成的灯火,都赶着在五更前写好奏折准备弹劾。
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夏侯玹耳目众多,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信。拿着信纸的他气得手都在抖,这可是揭了他的老底了。“放肆!”夏侯玹将信纸撕了个粉碎,信上的内容使得他怒从心头起,是哪个不要命的满城传递这种信?还有。那人怎么会晓得?难不成是夏侯璟下的手?
夏侯玹的幕僚姚仕先一言不发,从地上捡起那些被撕得粉碎的信纸重新拼接起来,对着烛火看了一会道:“信纸用的是市面上最普遍的灯草笺,看来此人要么是白丁要么就是在刻意隐藏身份。这墨用的却是徽州的水仙子,墨香中加了许些花香,仔细闻便可品出。再说这字嘛,呵呵。为一女子所写。小楷虽端正,笔锋中却有一抹秀丽之感。男子写不出这样的字来。”
“你说什么?女子所为?”夏侯玹被姚仕先的话惊着了。哪般女子能窥探到如此机密,真是令人费解。“先生到是说说。”
“殿下,女子所为不敢光明正大。若是男子,大可去朝上参奏陛下,何需偷偷摸摸联系众人出头呢?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销毁一些证据,让陛下查不到您头上。就算陛下知道,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将您定罪呀。至于这幕后主使,日后有的是机会与她交手。”姚仕先分析的头头是道,他之所以能从众多门客中一跃而出成为夏侯玹的入幕之宾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就在夏侯玹和姚仕先商量法子的时候,白简哭天抢地的进了皇子府,“殿下,现在该怎么办?阎求山连夜进宫给陛下上了折子。您一定要救救我呀!”白简接到江南织造局传来的消息都吓懵了。他以为死了个周管事这事就能了了,可没想到阎求山死死盯住自己,怎么都不肯松手。他向夏侯玹交待了事情的经过,质疑是不是陛下派人拉他下马。
“明日待我去探探父皇的口风。这事有些棘手,你现在马上回府去求求老爷子,看他有没有办法救你。”夏侯玹知道白简这次在劫难逃,只希望不要牵连到自己。这事捅给外祖父知道,恐怕这位名义上的舅舅是必死无疑了。想到这里,他着实有些发慌了,上次元在升的事情父皇已经放了他一马,这次不知会不会对他不客气。
夏侯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个被阎求山抓起来的商人是什么来头?”
“这……”白简忽然想起来什么:“他是相府苏星的小舅子。”
夏侯玹本来心生疑窦,现在闻言与相府的人有关,那干脆把相府也拉下水。送走白简后,夏侯玹对身旁的姚仕先道:“说起来相府倒是有个嫡出的女儿嫁给了赵家,夏侯璟新纳的侧妃也是赵家的。还有一人,本殿下倒是给忘了,那位赵家的二小姐赵瞳渊。她与大长公主走得很近,看似是个柔弱的姑娘,实则心机颇深。”
姚仕先附和道:“听殿下这么一说倒是真的。陛下在下江南时明明已经囚了云阳候,却频频召见这个丫头,最后愣是将云阳候给放了。嘶,难道说,这信也……”
“派人查清楚她的底细。赵家埋藏了太多的秘密,当年睿亲王留下东西听说就在赵横之手中。”夏侯玹也曾派过好几批人去侯府找过,但却一无所获。他疑惑的是赵横之究竟把东西藏在哪里?
白简一身狼狈来到白府,意外的是白家家主白彦宗已经坐在正堂等着他了。白彦宗一言不发,只单单是朝白简看了一眼,那凌厉的目光像支利箭贯穿了白简的身体,他的双膝不由自主的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父亲,救救儿子吧!”白简膝行至白彦宗面前,不住地磕头求白彦宗救他。他相信,如果父亲稍稍施压,陛下说不定能松口饶他。大不了让自己辞官做个庶人,今后再也不回白家便是。
“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白彦宗制止了磕头如捣蒜的白简,他的声音洪亮如钟,丝毫听不出是一位老者。
“父亲……”白简不敢抬头看白彦宗,生怕接触到他的目光。他此刻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块,等着他人的宰割。但是,一想到自己所犯之罪,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求父亲向陛下求求情,保住儿子这条小命。这件事我,我不是主谋啊!”
听到这句话,白彦宗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啊,委屈你啦!”
白简以为父亲爱惜他,毕竟他只是替二皇子殿下办事。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犯了大错也是替别人背黑锅。不对,父亲这是要……等他反应过来,胸口已经被插了一把尖刀。鲜血从白简的口中涌出,他瞬间明白了为何父亲要长叹一声。原来,在踏进二皇子府的那一刻,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自己是庶出的儿子,不比二皇子高高在上,他才是白家唯一想保的人。
白彦宗将白简抱在怀中,就像小时候那样。唯一不同的是尖刀刺得更深了。鲜血染红了白彦宗的衣襟,他闭上双眼,不想看到瘫倒在地的儿子的尸体。“来人,将二公子的尸首抬下去吧。”
翌日,参奏江南织造局白简的折子如雪花般飞向皇帝。皇帝看后大为震怒,他冷冷地看着底下的一众皇子和臣子们,宣道:“白家为天子重臣,国之肱骨,竟然会养出这种‘好儿子’。欺上瞒下,用手中的权利来中饱私囊!真是愧对朕的恩宠!来人,将白简押上来,朕要好好问问,他就是这样回报朕的栽培的?”
这时,一旁的太监总管福寿公公悄悄对皇帝耳语了几句。皇帝愣了一下,道:“传!”说罢坐回龙椅。
福寿公公尖细的声音撕开宫殿的静谧:“传上柱国白大人。”皇帝扬起头颅,居高临下地看着进来的白彦宗。白家手握兵权,就连自己也不得不对他们白家敬三分,如今白彦宗的小儿子犯事落到自己手上,那就趁机让白彦宗交出手上的兵权。
“参见陛下。”白彦宗毕恭毕敬地行礼,奈何他手握兵权,在面对皇权至尊时也不得不低下骄傲的头颅。按照往昔,白彦宗进宫参拜,皇帝总是照例赐座,今日他便要杀杀这老家伙的锐气。
“上柱国有何事进宫啊?”皇帝也没有让他平身,就是要让白彦宗多跪一会儿。
“犬子犯罪,是老臣教养无方。”白彦宗回答道。
“白简所犯之罪乃为动摇国之根基,你叫朕如何不怒?”皇帝心中起疑,是否白彦宗要来给白简求情?
“陛下说的极是。犬子所犯之罪罪无可恕,他也自知罪孽深重,老臣也无包庇之心。如今就让他自己来面见陛下。”说罢退至一边,只见四个卫士抬着一副担架来到大殿。
看到那副担架,众人心里便猜出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