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楚天云依坐起来,她背靠在床头板看着柯文好奇地问:“柯处长,你怎么不用枪呢?是不是有什么典故呀?”
柯文一笑,道:“哎,这是我的丑事,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有一次擦枪的时候,不小心走火打伤一个同僚,从那以后我就不敢用枪生怕再次伤及无辜。”
楚天云依恍然大悟,道:“哦,就这样呀?那平时你执行任务怎么办,别人有枪。”
柯文苦涩一笑,道:“这就是我的悲哀的呀。没有办法只要用刀用飞刀,不骗你说,我的飞刀可以百发百中,从不走虚,而且杀人于无声之中,比枪更管用,有时不用刀,就是一根筷子也可以是一把锋利的刀。”
楚天云依一听,心中一紧,想不到这人也是一个魔头,她道:“看不出,你还有这么一手绝活。”
柯文哈哈一笑,道:“逗你玩呢,我只是在家练练,从不轻易杀人,只有当我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孤注一掷。”
潘悦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她忍不住问:“那使给我看看,怎么样?”
柯文又是一笑,他道:“我也只是把它拿来玩玩,不当数的!”
就在她们相互调侃之时房门慢慢地打开了,进来一人,这人身材高挑西装革履,一幅墨镜满脸堆笑,手中还捧着一大束鲜花。本是欣喜无比却突见不明飞行物朝自己奔袭而来,他慌忙朝后退一步,但手中的鲜花还是被它从枝头折断不情愿地飘落下来,紧接着一声闷响它便牢牢地钉在房门上,它的尾翼还在轻轻的摇摆,似乎在说:“怎么样?”
这突如奇来的举动惊呆了屋里所有的人,更让来者悲愤不已,就在花儿凋落之时这人已经拨枪上膛瞄准了飞行物的主人。这下又让屋里的人紧张不已,只听楚天云依道:“峰毓,别,别开枪。”
柯文就在来者拔枪之时顺手拿出一块硬物挡住了这人的枪口,他哈哈一笑,道:“郭探长,不好意思,把你的花毁掉了,改天,我赔给你。”
来者正是警察署知名的探长郭峰毓,他收起枪,生气地说:“我说,柯处长,你太不对了,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买束鲜花却这样被你摧残了。”
柯文放下手中之物惭愧地一笑,道:“哎,不好意思,我和云依正在谈筷子的事情,正巧你捧着花进来,也正巧这束花正在运动当中,正巧在大家不经意之间,所以就是突如其来,给大伙一个惊喜!不好意思哈,改天我请你吃饭。”
郭峰毓一声叹息,道:“你呀,还把我准备了好久的台词给毁了,是该请我吃饭赔罪。”
大伙一笑,楚天云依竖起大拇指,说:“柯处长,看不出哈,果然名不虚传。不错!”
柯文又是苦涩一笑,道:“没有办法,这是我唯一逃生的方法,让你们见笑了。惭愧呀!”
潘悦一直只是一个看客,这会她插嘴道:“郭探长,你这是做什么呀?你不会是来向我姐求爱的吧!”
楚天云依羞涩一笑,道:“妹妹,你干嘛,你也来取笑你姐呀!”
郭峰毓一笑,道:“什么呀,全被柯处长给搅黄了,台词全对不上了。”
大伙又是哈哈一笑,这笑声传遍整个房间,它们在这里回荡。瞬间,让这个充满伤痛的房间里变得欢乐起来,似乎这不是病房,只是一个聊天室或者只是一个开心晚宴,或是大伙一起端着红酒杯在一起欢呼一起畅饮。
郭峰毓走到楚天云依的病床前,关心地问道:“芸儿,好些了吗?”
楚天云依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好多了,你怎么来了!”
郭峰毓关心地责备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多叫人担心!要不让你父亲把你调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柯文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云依,我有点好奇,你怎么姓楚天呢?我记得百家姓里没有这个姓呀?”
楚天云依一笑,解释道:“我不是在日本读书吗,我父亲就给我又取了这个名字,他说,在日本就要取个日本名字,这样才能更好的融入日本社会,让他们接纳。”
柯文赞道:“还是你父亲高明,很早就知道他会选择这条路。”
楚天云依苦涩一笑,道:“没办法,他老人家一向都很亲日,所以跟着汪先生走这条曲线救国的路线。只是可怜,他的亲生女儿却发文公然与他决裂,还有他的原配夫人。所以想想,我父亲还是挺苦的。唯一的办法只有随他的愿,跟着他,支持他。说实话,我也喜欢日本这个国度。”
柯文听罢,一笑,这笑却是意味深长,只有他知道。他道:“看来,都不容易。你可要好好善待你的父亲,不能让他失望了。”
楚天云依道:“所以就来了这里,以李主任为榜样,为汪先生,为我父亲的理想添砖加瓦。”
郭峰毓坐在楚天云依病床床沿上看着她心痛地说:“就是苦了你了,本是一个柔弱女子却来做这份工作,整天与枪炮相伴,又完全生活在血与火的边缘,生命的终结天天都能看见。”说道此处他很是难过,紧紧地握着楚天云依的手动情地说,“芸儿,这里确实太残酷又太残忍,不适合你待,我看还是让你父亲把你调走,别在这里了,我天天都在祈祷你能平安。”
楚天云依淡淡一笑,道:“人活几十年,才能看淡生死,而我们却能天天与死亡相伴,生与死只是一颗子弹,这能让我们更懂生命的真谛,也不枉此生,所以,我很知足。”
柯文一声叹,他道:“哎,你们太文绉绉了,我呀,就是为了一日三餐,就是为了有一个家,不图别的。”
林霞如约来到昨日的饭店里,她静静地等待着郭峰毓的到来。刺杀成败与否就在今日,只是郭峰毓却又偏偏来迟。而此时的郭峰毓从医院出来,正准备前往接头的地点,却忽然间发觉有人在跟踪自己,他冷不丁吓出一身冷汗,他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殊不知早有几只蟑螂尾随其后。他微微停顿,又随意地弯下腰去慢慢地系着鞋带,而心里却在思考是自己哪里出现了差错。瞬间,他觉得并不是自己出了问题,而问题根源在楚天云依身上,虽然她们身中数枪但李仕群依然是怀疑不减。而自己却不能把他们甩到,如果那样不但自己暴露,还会牵连楚天云依。想到此处,他系好鞋带继续向前走去,只是不能再去与林霞碰头了。
但,情报必须得送到林霞手上,不然明日可能又是全军覆灭。怎么办?九影不能胎死腹中!郭峰毓在心中命令自己。而他的步伐依然是漫无目的,走走停停,停停看看,似乎只是逛逛,或是在回家的路上随意溜达。突然,他微微一笑,他想起严姝来。严姝,华美日报首席记者,此人又深得日本驻沪领事馆副领事岩井英一的信任,于是,两边都很吃得开,而且更重要的是严姝与他也可算是挚友,她或许可以帮助自己逃离特务的跟踪,更巧的是严姝的住处也算是顺道,于是,他慢慢地加快速度朝严姝的住处走去。
这是一幢两层的小洋楼,郭峰毓轻轻地敲响了房门,口中喊道:“姝妹,姝妹。”
不多时,房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人,这人圆脸,红润的面颊,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一头长发披在肩上,身着一身睡衣。她见是郭峰毓一惊,问:“郭探长,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清纯又甜美。
郭峰毓一笑,道:“你很长时间都不来找我,我想了你呗!”他说着话走进了严姝的家门。
严姝似乎明白郭峰毓此行的目的,她并未看门外就轻轻地把房门关上了。她回头看着郭峰毓好奇地说:“郭探长,不对,我们昨儿才相见,而你又很少时间这个时候来找我,你是有什么麻烦事吗?”
郭峰毓微微一叹,道:“哎,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他停停,说:“是这样,我跟其他兄弟说,我认识你,而且是那种好朋友。他们都不相信,说我吹牛。我们就打赌,我说我能走进你家门。他们不信,就跟着我看我能不能被你迎进门。所以就这个时候跑来了,还打扰你休息,实在抱歉。”
严姝与郭峰毓虽然可以算得上挚友,但彼此的身份并未道明,只是心照不宣。她听到郭峰毓这话就证实了自己刚才的猜想,她只是微微一笑,道:“那也把他们请进,怎么样?”
郭峰毓忙摆摆手,道:“不用啦,他们那敢进来呀。我说了,如果他们敢进来我就要暴打他们一顿,他们只会在门外远远地看着我什么时候从这里出去。”
严姝一笑,却突然指着他说:“你不会在我这里过夜吧!”
郭峰毓马上道:“哪能呀,我怎么可能打扰你休息。你这里还有后门吗?我从后门出去,就让他们在外等着吧!”
严姝不紧不慢地说:“有到是有,但你从后门走,别人还以为你在我这里过夜,我这名声岂不是被你给毁了!”
郭峰毓一听,突然觉得自己怎么没有考虑到这一层,陡然间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莽撞考虑不周,但事已至此别无它法,他难为情地说:“姝妹,对不起,是哥考虑不周,算了,那我还是从前门出去吧!”
严姝噗呲一笑,道:“我怎能对你见死不救呢,给你开玩笑,这年月名声值几个钱,朋友比它更实惠。”
郭峰毓感激地说:“姝妹,你这份恩情哥哥记得!”
林霞还在饭店苦苦等待郭峰毓,她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她在心里嘀咕:“他怎么没有来呢,难道出现状况了!”想到此处,她立马站了起来看看四周拿起包赶紧就往外走。
但,她还惦记着郭峰毓给她提供详细的敌情,但如今没了。她摇摇头,心说:明日只能靠自己了,无论如何也要打响第一枪。因为她无法联系上梅自寒,因为她已经箭在弦上,她不能让梅自寒孤军奋战,那样的话,梅自寒就将全军覆灭。她拿定了主意就大步朝前走去。但在心里她又担心郭峰毓出现状况,她在心里问自己,他怎么啦?是被什么事缠上了,有危险吗?那现在我是安全的吗?她放慢脚步两眼好奇般地看着街道的两边,还偶尔回头看看身后。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但她心里还是不放心。走过一段路程,她从包里拿出化妆盒慢慢给自己补个妆,两眼却通过镜片看着身后。
郭峰毓从严姝后门出来叫了一辆黄包车,又催促车夫加快速度,他给出两倍的工钱。他生怕林霞在约定时间之后匆匆离去,他生怕明日九影就从上海消失。车夫在那年月也是苦命的人,他见到这般顾客那能耽搁,他使劲地朝前跑着。忽然,郭峰毓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他一喜,那不是林霞吗?他赶紧叫停黄包车,迎面朝林霞走去。
林霞快步地往前走着,她无意间也注意到郭峰毓就在前方,突然她问自己,这个头还接吗?但,瞬间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头得接,就算他叛变了也得接,因为她相信大姐江楠。她也大大方方朝前走去,似乎,她并不认识郭峰毓,在她的目光里根本没有他的身影,她的步调依然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随意。
两人一里一外,一左一右,擦肩而过,他们并不认识,他们只是陌生人,只是互不认识的过路人,他们只是在一个偶然的时间,在一个偶然的地点,与偶然的一个人相向而行。
夜深了,跟踪郭峰毓的两个特务见目标依然在严姝的家里,他们再看看早已没有了灯光的洋楼,就草草地回去了。次日一早,他们来到76号向李仕群报告昨日他们的监视情况。一个特务道:“主任,昨日就只有警察署的郭峰毓探长前去看望过楚天处长。郭峰毓出来以后就去了一家民宅,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一家民宅?”李仕群问道,“怎么,他没有回自己的家吗?哪家民宅?他几时出来的。”
另一特务答道:“黄埔路75号。”
李仕群有些惊讶,他道:“怎么,他去了那里,你们去一查这家人的情况。”
这两特务一点头一哈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