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仇人
西川的深秋有风和无风几乎是两个季节，无风的时候，像一个新婚燕尔的妇人，什么都刚刚好，大人孩子都爱；有风的时候，却像一个输红了双眼的赌徒，谁见了都避之不及。今晚的西川城，一丝风都没有，天气让人觉得觉得非常清爽，送走了吴老的陆晓川，自己一个人闲坐在院子当中，呆呆的望着挂在天上圆圆的月亮。
“还是家乡的月亮圆！爹，娘，你们看见了吗？川儿回来了！”陆晓川摸着脖子上的玉坠，悲伤又从心底里爬了上来。
“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这辈子都不会去找我？”一个温柔又带着嗔怒的声音从屋顶上传进了陆晓川的耳朵里，吓得他一机灵。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陆晓川哭笑不得。说话的人见到陆晓川这般模样，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轻盈的从屋顶上飞身落了下来，姑娘就这样来到了陆晓川的面前。
姑娘白色的纱裙在夜里显得格外晃眼，来人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黑夜中一闪一闪的很是可爱，朦胧的月光把来人精致的五官照得忽隐忽现，好像月宫中飞身下来一个仙女一般。反观陆晓川，上衣的扣子只扣了两个，大半的胸口裸露在外面，水裤的裤脚还被他给卷到了膝盖下面，靴子也被他踩在脚底下，外衣坐在屁股底下，不用想也能猜到已经被压的皱皱巴巴的了，如果不是他现在在西川行驿的跨院之中，谁见了他这般模样都会以为是个乞讨之人。
“钰儿，我......”陆晓川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话，抬起来的手，想了一下又放下了，还把自己的脸扭到一旁，不去看眼前的姑娘。
姑娘莲步轻移，在小院里转来转去，似乎对陆晓川失去了兴致，见到姑娘不再盯着自己，陆晓川反而松了一口气。“榆木疙瘩，我都站了半天了，你不请我坐下吗？”姑娘不知何时转到了陆晓川的背后，甜甜的声音在陆晓川听来反到像是地府恶鬼的嚎叫，吓得他瞬间从石凳上弹了起来，立刻坐到了对面冰冰凉的石凳上，把自己暖热的石凳让给了姑娘。
姑娘也不客气，没有嫌弃陆晓川的衣服脏，也坐在了上面。见到呆呆盯着自己的姑娘，陆晓川渐渐有些不适应，轻咳了两声想缓解一下尴尬，可是姑娘却不为所动，依旧傻傻的盯着自己。陆晓川脸有些红，毕竟已经好多年没有被女孩子这样看了，虽然上一次被这么盯着是同一个姑娘。
“钰儿？钰儿？”叫了好几声，面前的姑娘依旧没有反应，陆晓川已经被姑娘看得脸开始发烫了，照这样下去一会儿陆晓川的脸都要起火了。“钰儿？张钰儿！”见到姑娘被吓得收回了炽热的眼神，陆晓川拍了拍胸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当自己手掌触碰到胸前面的肉的时候，陆晓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似乎，那一瞬间，他知道姑娘在呆呆的看什么了。羞涩的把衣服的扣子扣上，傻傻的乐了一声，眼睛依旧是四下乱扫，不敢看眼前的美人。
“晓川哥哥，钰儿好想你！”姑娘坐在那里用手托着腮，痴痴的望着眼前邋里邋遢的陆晓川，眼睛里映着星光，闪闪发亮，似乎姑娘的眼里有星辰大海一样，可是她现在的眼里只有一个陆晓川而已。“好想，好想！”
陆晓川暗道一声坏了，立刻站了起来，转过身就想逃离这个院子，姑娘在他身后一声娇喝，他又停了下来。“哼！陆晓川，我张钰儿到底哪里配不上你！要你这般躲我？你变了，你变了！”张钰儿越说声音越大，本来今晚的行驿就很安静，她这么一喊，怕是半个行驿都能听见。陆晓川想要伸手去捂住张钰儿那小巧的嘴巴的时候，已经晚了，声音像利剑一样从院子上空飘走的时候，陆晓川知道来不及了，也就把手给抽了回来。
最先听到东跨院里面传出来声音的是在屋顶偷懒的莫小楼，今天可是把他给累坏了，自从晌午之后吃过饭，自己就没消停，一会儿搬大箱子，一会儿抱着好几幅名人字画，一会儿又要跟着看不顺眼的锦衣卫巡逻，要不是今天院子里人多眼睛多，看得紧，他早就缩回自己房间了。即便这样，他还是在巡逻换岗的空隙找到了一个机会，飞身躲上了屋顶，躺在屋顶的瓦片上挺尸。他选的这个屋顶，与东跨院陆晓川所在的院子就隔了一个过道，所以院子里一传出来声音的时候，他就听见了，本着有热闹不看，王八蛋的思想，莫小楼像一只兔子一样，几个闪烁就跳下了屋顶，蹑手蹑脚的趴在了陆晓川院门的门缝外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瞧着里面的情形。
正看到姑娘义愤填膺的从石凳上站起来，质问着陆晓川的时候，莫小楼就觉得自己身后响起了不易察觉的脚步声，刚想开口问是谁，就被好几只大手同时给按在了墙上。定睛一看，原来是张太一他们三个，原来他们三个也听到了这院子里传出来的声音，顺着声音都过来看热闹来了。即便他们四个从那院子里传出来娇滴滴的女声就猜到了是谁来了，可是强大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们还是想过来偷看。
“你把衣服扣上干什么？那薄薄的衣服遮得住被饿狼撕咬爪挠造成的爪痕，遮得住老娘这么多年对你的感情吗？父辈们的事情怎么处理那是那他们的事，关你我小辈什么事？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感情，你说放下就放下了，我做不到！十三年前我张钰儿的心就长在你身上了，除非你死了，否则我变成鬼也会缠着你！”张钰儿一脚把石凳下面的那双踩得变形了的靴子踢飞，狠狠的用眼睛剜了一下缩成一团像个鹌鹑一样的陆晓川。“懦夫！不像个男人！”说完，小腰一扭，竟然就这样凭空的消失在了那里，就好像本来也不存在一样。
见到张钰儿气鼓鼓的离开，陆晓川耸了耸肩，弯腰把那被踢开的靴子穿在脚上，刚要伸手把衣服穿上，叹了口气，伸手把衣服抱在了怀里。“别看啦，人都走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真是的，见我被吼也不说出来帮我一下，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哎哎哎！晓川，小王爷有事找你，快点儿啊！”张太一看见陆晓川要把房门关上，赶紧一把把院门推开。他这一堆院门不要紧，趴在院门外面的几个人没控制好力道，一下子全都摔在了地上。
看着摔得灰头土脸的几个人，陆晓川知道以后想要指望他们几个出手帮忙制止张钰儿殴打自己，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很大可能他们几个还会帮助张钰儿抓住自己的四肢让她打。“知道了！马上到！”
“那你关门干啥啊！”看见陆晓川进了屋子，还把门给关上了，张太一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换衣服！我光着屁股去吗？不关门让你们几个偷看吗？”陆晓川把头从窗户伸出来狠狠的盯着拍打身上尘土的几个人，冷哼了一声，把窗户也给关上了。
“大哥，这大晚上的知道小王爷叫我什么事吗？”陆晓川跟在张太一后面，捂着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看样子他已经有些乏累了。张太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二人没在说话，又转过了两个门廊，二人来到了灯火通明的行驿会客厅。刚走了没两步，陆晓川看清了屋子里一脸谄媚的这些人，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眼睛里发出的怒火像是要把整个会客厅烧成灰烬一般。
张太一刚过了门廊，就觉得原本平静的陆晓川，身上忽然爆发出凌厉的杀气，身边的竹叶都被这股杀气给逼得晃动了起来。“怎么了？”
“我陆家的仇人，都在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