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水中奥妙（上）
虽然此时已是深夜，西川城南一处阔气的宅院里仍旧高挑着灯笼，十数名仆人模样的下人忙碌的穿梭在西跨院和后厨之间。灯火通明的西跨院里的几个房间更是人头攒动，透过房间里的油灯看得出里面的人正在饮酒吃饭。
哐当~跨院的一间厢房门被一名赤着上膊的大汉粗暴的推开了，力道之大差点儿把门都推的飞了出去。大汉提着裤子摇摇晃晃的奔着前面的墙角就走了过去，一手扶着墙，一手就解开了裤带。解完了手，大汉似乎是觉得很舒服，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了精神，原本迷离的双眼都发出了不一样的光芒，只见他双臂高举，继而又攥握成拳，对着空气连打数拳。
“舒坦！哈哈哈哈，我喜欢这里！”大汉太过投入把嘴巴张的太大，刚说完话，嘴巴里就飞进去了一些尘土。“呸呸呸！这该死的风！嗯？什么人？”大汉无意之间一弯腰，一抹余光发现了不远处的阴暗墙角下里面竟然晃过了一个黑影，虽然黑影只是一闪而过，但是大汉仍旧没有让他逃脱。“哪里走！”这赤着膊的大汉别看长得十分笨重的样子，动作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像一只凶猛的老虎一样，瞬间就独自一人冲到了高墙下。
“看招！”大汉攥着沙包大的拳头，举起来就往下砸，那黑影见大汉势头迅猛，不敢迎接，弓起后背，往前一滚，巧妙的避开了大汉的攻击。大汉本就饮了一些热酒，心情有些亢奋，加上又扑了个空，使得它更显得狂躁了。“啊啊啊啊！”
黑影见大汉这样嗷嗷的叫知道会惊动院子里的人，不等大汉再挥拳过来，他却抢先一步，一个黑虎掏心，瞬间把大汉击倒。大汉刚一倒在地上，屋子里面就冲出来三个提着钢刀的壮汉。黑影见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不再停留，腰身一扭，飞身就上了院墙，几个闪烁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快去看看三哥！快！”
“三哥，三哥！”
大汉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抬回了屋子，揉了好一会儿他的胸口，才把他弄醒。大汉一睁开双眼，就像一支被困了许久，刚冲出牢笼的猛兽一样，在屋子里狂吼。“那个小贼呢？人呢？我要撕碎了他！”
“吵什么！”砰的一声，屋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只穿着小衣的青年，站在门口怒目而视。青年大约二十七八上下，剑眉虎目，四方大脸，又肩宽胸阔，淡薄的小衣根本掩盖不住他身上健硕的肌肉。
“大人！”
“大人！”
那赤着膊的大汉见到青年瞬间软了下来，站在那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完全没了刚才那种狂傲的气焰，如果刚才的他像是一只猛虎，那么现在连一只小猫都不如。
“大...大...大人！”见到青年正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大汉身体竟然都开始颤抖起来，说话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的颤音。大汉以为这下完了，这顿责罚是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
“看清那人的模样了吗？”
大汉没有想到青年没有开口责罚他，而是询问刚才发生的事情，以为躲过一劫的大汉竟然咧开了大嘴笑了出来。“嘿嘿，天太黑，他速度又比我快，没看清！”清字的字音还没有落下去，啪的一声，大汉就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蹬蹬蹬蹬连退数步，才止住了身体。
“废物你还有脸笑？锦衣卫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好在，小王爷的那几个手下今天不在这，这是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大牙都得被笑掉了，你让周大人以后还怎么在小王爷面前抬起头？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帮酒囊饭袋，早晚吃死你们！哼！”青年连打带骂，屋子里的人谁都不敢说话，都把头埋在胸口，已然没有了刚才酒桌上推杯换盏的豪气。
砰！见到青年怒气冲冲的离去，屋子里的人才算松了一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显得很愧疚，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纷纷回了自己的屋子。
青年转回自己屋中之后，穿好了衣服，又吩咐手下的人多安排了几个巡逻的人，忙完了手里的事情，就独自一人来到了宅院后面百户周康坐在的僻静院子。
“大人！万总旗来了！”
“让他进来！”
“是大人，万总旗，请！”
屋子里的周康见到青年，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羽楼，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别站着，坐，坐！”二人分别落座，旁边一个奴仆分好了茶水，识相的退出了屋子，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房门。见到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青年放下了已经端到嘴边的茶杯。
“大人，难道咱们就任凭他们这么自由出入这堂堂锦衣卫行驿吗？至少咱们也得抓住几个监视小贼，做些惩戒，让他们有所忌惮，不能由着他们这样子胡来啊！太不把咱们锦衣卫放在眼里了！”
万羽楼的话似乎没有给屋子里的人产生半点触动，似乎他的话都没有品尝刚刚沏好的茶来得重要。“羽楼，尝尝这茶叶，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上好雨前，今年的新叶儿！”
“大人，我哪有什么心情品茶啊！”
“尝尝，尝尝！”周康把桌子上的茶杯推到万羽楼的面前，面对周康执意要自己喝茶，万羽楼虽然内心是拒绝的，但是也不好再三推辞，只好端起茶杯来，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虽然万羽楼只是轻抿了一小口，在香茗触及到他味蕾的时候，仍旧让他精神一振。好香的茶！看见万羽楼的眼神有所变化，周康得意的笑了，笑得很开心。
“羽楼啊！你知道这茶怎么品吗？”
万羽楼愣了一下，怎么喝？就...就这么喝呗！万羽楼知道说出来有些傻傻的，用手小心的端起茶杯，慢慢放到嘴边，装作饮茶的样子。
周康轻笑着摇了摇头，慢慢放下了茶杯。伸出来一只手指头，昂着头，一脸自豪的样子看着万羽楼。“夜还很长，闲来无事，就让我好好与你分享一下，愚兄多年的品茶之道！”
万羽楼知道周康素来不会把话摊开明说，知道他话里有话，虽然他心里很抵触这种拐弯抹角的隐喻，但是周康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面子是必须要给的，这是他作为下属最基本的尊重。
“茶，是文人墨客笔下的宠儿，亦是达官显贵的象征，饮茶饮到一定境界，就会脱离对茶香本身的考究，转而去享受泡茶的整个过程，愚兄我称之为道！这第一步，首先要净手！这无论是对主人，还是客人是最起码的尊重！虽然你我的双手早已是沾满了鲜血，但是水，仍能让我们短暂的保持干净！”周康瞥了一眼脸上有些无奈的万羽楼，知道他是强忍着殴打自己的冲动在那压抑着自己，但是他丝毫没有想要加快语速的想法，反而抽空又去轻抿了一小口自己的爱茶。
“这第二步，则是要示器！招待不同的客人，需用不同品阶的器具，愚兄以市面上的普通茶杯为次，以上等的紫砂为最！人跟器具一样，都有好坏之分，自然也会有关系远近之说！”周康慢慢吞吞的伸出来两根手指，万羽楼脸上虽然表现出很平静有很虚心的样子，但是他的内心已经有些急躁了。
“这第三步嘛！则是要选茶！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的新茶，新茶里又会分出三六九等，选，我都是选当季最好的茶！当然，也并非所有的茶都以新为上等，例如普洱则是年代越久，越为上品，愚兄这些年存了些上等的茶饼，有机会给你开开眼！”
万羽楼坐在那连连点头，心中似乎是明白了为什么周康当了这么多年还是习惯了粗茶淡饭，粗布素衣，本以为他是节俭，现在看来，他的俸禄和别人的孝敬应该都用来购置茶叶了！周康见到万羽楼不住的点头，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整个身子都有些轻盈了。
“这第四步，则是要洗茶啦！”
“啊！洗茶我知道，我知道，我家文莹讲过讲过，下一步，下一步！”万羽楼总算等到了自己能插上话的一步，赶紧把周康的话往下扯，生怕他又在这里折磨他。周康白了他一眼，自是明白他的心思，轻哼了一声。
“这第五步，方要开始冲茶！冲茶就很有讲究了，首先就是这冲茶的水不能马虎！选为甘洁之泉为上，江湖流水次之，井中清凉最后！这选水，就像用人呐，水用错了，茶里的香得不到完全释放，影响口感；这人要是用错了，事情不就办砸了嘛！羽楼，你说你是不是啊？”周康轻抬着眼皮，用余光瞄着对面而坐的万羽楼，嘴角的一抹微笑，让万羽楼心里明白了个大概。
“大人，那你我是山泉，还是流水？”万羽楼压低了声音，把身子前倾。
周康眯着眼睛轻摇了摇头，脸上的笑较之刚才更加浓郁了。万羽楼没有读懂周康脸上的意思，刚想追问，门外面想起了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大人！小王爷的卫队到了！”
外面的人一来通报，周康立刻收起了笑容，整个人瞬间收起来那种悠闲的神情，转而变得严肃起来，缓缓的站起身，长吐了一口气。“看来只能有机会再聊了，走，随我一同前去会会这帮江湖草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