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警告
今天的夜晚并没有像昨夜那样光打雷不下雨，在陆晓川五人还未离开吴府的时候，天空中就飘起了蒙蒙的细雨，细雨打在脸上丝毫没有感觉，暴露在外面好一会儿才觉得头发上有几滴雨珠，只是空气越发的寒冷，阵阵的冷风吹得让人不自觉的把衣襟收得紧了些。
陆晓川几人刚刚离开吴老的书房，出了吴府大门没多久，吴老的书房就走进来一名脚步沉稳的壮汉。这壮汉正是吴府的管家吴忌，自从昨晚上吴老急匆匆的离开府里，他就一直寸步不离小少爷，领着几个信得过的奴仆就差把小少爷揣在怀里了，生怕小少爷出了半点儿差错。
“太爷，车都已经准备好了！在后门候着呢，您看是现在动身，还是明个赶早儿？”
吴老举起了满是老茧的大手，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空。“别耽误，收拾好了就走！吴忌，记住走南门，把银子给值夜的老郑，他会带你们出城！到了文昭那儿派人回来给我捎个口信，去吧！”
“太爷？您不走？陆晓川这次回来摆明了就是要报仇的，他旁边那几个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路数，这西川势必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您还留在这儿干嘛啊！老爷一直请您进京安享晚年，您就随我们一起吧！”吴忌他爹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因为当逃兵被砍了头，他娘大着肚子流落街头的时候就是吴老伸出了援助之手，吴老把吴忌当做亲孙子看待，而吴忌同样也把吴老当亲生爷爷看待。听出吴老言语之间不想跟着家人一块儿离开西川，吴忌定是第一个不答应！
“爷爷，您不走，我也不走！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陪着您！”吴忌还想再继续劝说吴老，书房外面站着一个一身白衣一脸坚定的少年。
吴老看见少年先是一愣，随后便喜笑颜开的张开了双臂。“来琪儿，过来！到爷爷这里来！”少年一头扎到吴老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的双腿，用小脑袋来回的蹭着吴老的腹部，惹得吴老在椅子上咯咯直乐。看着爷孙二人在那开心的玩耍，吴忌也在那笑了，三个人笑的都很开心，似乎完全忘了要举家搬迁的事情。
白衣少年正笑的开心，就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晕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刚想说话，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趴在吴老的腿上昏了过去。吴忌看到少年晕了过去，吓坏了，两步就冲到了他旁边。
“少爷！少爷！”
“大惊小怪的！他没事，就是被我点了穴！几个时辰之后自然就醒了，到时候你们也快出了西川的地界了。不过，你们可要看好他，千万别让他自己再溜回来，这里不在安全啦！”吴老小心翼翼的把腿上的少年扶到吴忌的怀抱里，宠溺的一遍遍抚摸着少年的脸，欣喜得脸上的皱纹都张开了，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几岁一样。
“太爷，您就跟我们一块儿走吧，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呢？这院子，客店咱们都可以去京城重新置办，何必留恋呢？”吴忌害怕吵醒了怀抱里的少年，极力的压低了声音，可言语之间却仍旧满是焦急。
“吴忌啊！你不会以为老头子我是贪恋这点儿身外之物吧！”吴老轻笑着摇着头。
“除了这个，你也没有别的可留恋的了！这西川还有什么值得您留下来的呢？即便他们陆家对您有天大的恩情，咱们五年前也报答完了，咱们不欠他们的了，不欠了！”吴忌涨红了脸，一提到陆家的时候，他很激动，好像五年前有什么事情让他极为不满一样。
“吴忌啊，老头子我三十多年前就跟着陆家老太爷来到了这西川城，那时候的西川呐，破啊！街坊百姓，穷啊！很多人连一条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诺大个西川城里仅有一家药铺不说，就连很多药材都不齐全。可自从陆家人来了以后，一面广施善财，一面建客栈，盖酒楼，成立镖局，开发矿场，木材厂，让许多人找到了谋生的方法，几十年几代人的努力才有了西川城繁荣辉煌的今天！想当初，你刚呱呱坠地的时候，陆老夫人还抱过你呢！”
“太爷！我知道，可......”
吴老摆了摆手示意吴忌不要打断他的话。
“我同你一样都是受了陆家天大恩惠的人，当初若不是陆家老太爷收留我，我早就饿死了，若是我饿死了，几十年后又怎么能在关帝庙外面碰到大着肚子奄奄一息的你娘呢？吴忌啊，有些恩情是用一辈子都偿还不了的，明白吗？”吴老慢慢站起身，看气色比陆晓川离开的时候好多了，脸上恢复了往常的血色，只是脸上的凝重依旧。“我在这片土地上待了三十年了，我早就成了一个西川人，我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每一个角落，甚至是每一寸土地。在这里我才能感觉到生的意义，许多老哥们陆陆续续都走啦，剩下的也不多了，能见面聊聊天的也越来越少，我们这一辈的人呐很快就要谢幕了，时代早就不属于我们这些老东西了，时代总是属于年轻人的！属于文昭，属于你，更属于晓川，琪儿他们！可是，人一老啊，就会淡化很多东西，反而会更加看重旧的东西，旧的物什，旧的街道，旧的感情，旧的人！我没有几十年的时间再去找一些老哥们啦，能看着你们成家立业，平平安安的，我已经很满足了，能活到我这个岁数我以前想都不敢想，我已经老了，真的老了。即便我随着你们一起离开，我最后的愿望依旧是埋在这里，既然终是要回来，又何必折腾来折腾去呢？很晚了，走吧！”吴老走到了回廊里，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背对着吴忌就那样随意的把门关上了。吴忌知道吴老铁了心的要留下来，他也知道吴老留下来的原因根本不是他所说的那样，但是他却做不了什么，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抱着少年，不甘心的走向吴府的后门。
离开吴府的陆晓川五人一路无言，陆晓川自己一个人在后面漫不经心的走着，其他四兄弟也都放缓了脚步陪着他一起。几个人在一出吴府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身后一直有人跟踪他们，只是五个人都十分默契交换了眼神，而没有说出来罢了。之所以陆晓川要自己一个装作漫不经心的走在最后面，目的就是为了把那个人引出来，他想知道这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到底是谁？
果然，在前面四个人刚转过巷子口，而陆晓川还一个人慢慢悠悠的在巷子里晃悠的时候，一直跟在他们几人身后的黑衣人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趁着夜色，几个箭步就蹿到了陆晓川的背后，手里攥着一把像月牙一般的弯刀，刀尖闪电般的刺向了陆晓川的后心，一切都如他预想的那般顺利。只是在刀尖刺入陆晓川后心的时候，黑衣人丝毫没有感觉到往常那种尖刀入肉的那种阻隔感，反而像是刺进了空气里一般。察觉到异样的黑衣人，立刻倒吸气，猛咬牙止住了前刺的力道，把弯刀收了回来。弯刀刚刚被他紧贴在胸前，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黑衣人眼前的‘陆晓川’竟然模模糊糊的慢慢消散了！黑衣人瞪圆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很显然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慌张的他顿时像一支迷途的羔羊一般，前后左右的寻找着属于他的‘出路’！
“你是在找我吗？”
黑衣人一抬头，发现陆晓川正坐在墙上，两只眼睛带着笑意的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时候，黑衣人再蠢也知道中计了，身子一扭就像逃跑。可是哪里那么容易会让你逃跑，只见黑衣人刚转过头要跑，巷子尾处公孙硕和莫小楼就堵住了他的去路；黑衣人不敢强冲，转过身正想奔向巷子口的时候，张太一和赵云飞也非常符合时宜的出现在了巷子口处。陆晓川见黑衣人愣在了原地，摇了摇头，轻飘飘的一个鹞子翻身从墙上飞身翻了下来。
“来都来了，不留个名，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
“我留你爹！”黑衣人倒也不含糊，知道现在的陆晓川肯定是真人，只见手腕一翻，右手上的弯刀像黑夜里的闪电一样，眨眼之间就到了陆晓川的胸前。陆晓川微微一笑，也不见其有什么动作，只是脚步微微的后撤了半步，肩头随意的那么一扭，黑衣人凌厉的一击竟然就这样扑了个空，再次刺在了空气当中。见到黑衣人背对着自己，陆晓川正想在出手擒住他的时候，突然心头一紧，一股凉风瞬间从自己伸出去的胳膊底下蹿了上来，虽然他收手及时，可是衣服还是被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看见端详着衣袖，一脸诧异的陆晓川，黑衣人甩了甩手上的两把弯刀。“能躲过我这追魂双刀的，你还是头一个！不愧是那牛鼻子老道最得意的弟子，果然有两把刷子！可惜了，本想再陪你玩玩的，但是我觉得你这几位兄弟不是很友善，一对五不太行，不太行！本来今天来也没想害你的命，只是有人托我给你捎个话而已。公事公办，私事私了，别越了界！”黑衣人说完，就伸手入怀，陆晓川暗道不好，刚想出手阻止，却已经晚了。砰的一声，黑衣人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烟弹，用力的往地上一甩，浓烟瞬间就笼罩了整个巷子，等到烟散去的时候，黑衣人早就不见了。
陆晓川摸着衣袖上刀口，竟笑了。“咱们被戏耍了，这个人的武功不在我之下！他是故意走进咱们包围圈的！”
“故意？”
“他五成只是想试试我的身手罢了！”
“还有五成呢？”
陆晓川抬起了头，平淡的看了一眼公孙硕，咧开大嘴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你们若是不在，那五成应该就是要我的命！”
笃笃笃！笃笃笃！深夜的静心庵外面，一个壮汉像是疯了一样，疯狂的砸着门。
“谁啊？大晚上的疯啦？”很明显被他吵醒的尼姑很不开心，语气很是不友善！
“是我，西川城的张超！快开门，我有要紧事找我妹妹！”
“来了来了，别敲了，一会儿人都让你给吵醒了！”院子里的尼姑竟然就这么没有安全意识的把门打开了，张超也不管那个被自己深夜吵醒的尼姑，一步就绕过了她，径直的奔着一处禅房急忙的跑过去。
“哎哎哎，你怎么自己跑进去了，你一个大男人多不方便，等等我，等等我！”开门的尼姑把门关好，再次顶上了门栓，张超早就不见了踪影。
“妹子？妹子？钰儿？钰儿？张钰儿！张...钰...儿！”
“听见了，听见了！”
张超压得低低的嗓音，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把禅房里熟睡的人给唤醒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张超才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来到了窗户下面。
“妹子！他回来了！”
“嗯！”
“嗯？我说他回来了！”
“嗯！”
“嗯？你怎么没反应啊？”
“我知道啦！”
“就...就...这就完啦？”
“嗯，哥，我知道啦！没什么事儿，你就去南苑歇着吧，正好今天来了一对夫妻上香，天这么晚了，去歇着吧！”
张超没有想到屋子里的人这么平静，而且还给自己下了逐客令，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再想开口说话，刚才给自己开门的尼姑骂骂咧咧的把自己就给拉出了禅房所在的院子。张超二人刚刚离去，禅房里就传出了忽隐忽现的哭泣声，那声音像是被狠心夫君抛弃的怨妇，又像在世间飘荡了几百年的孤魂冤鬼，那悲凉幽怨的哭声在深夜的静心庵里婉转悠荡，久久不能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