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淼的生日就到了。
她打算在我家邀请一些朋友,开一个生日派对。
她从来不带除了我之外的人去她家,有时候别人问起,她就说她妈妈管得很严,从来不许她带朋友回家。
反正爸爸妈妈也不在家,我就同意了。爸爸妈妈是认识夏小淼的,她在大人面前总是露出很乖巧的一面,不说脏话,不抽烟,礼貌周到,善解人意。
妈妈就说,林夕颜,你该跟夏小淼学一下,你是太内向了。
我和夏小淼用了整天的时间做准备,挂了气球,彩带,买了熟食和水果,还有啤酒。我去定了蛋糕,夏小淼快乐得像五百只鸭子一样地吵闹。
不停地喊我,不停地喊我,声音高昂。
她在我的衣柜里找了一条乔其纱的长裙,头发盘了起来,别上了水钻的小皇冠,像妖蛾子一样地美,媚。
也只有夏小淼能把媚用到这样空灵了,举手抬足,一颦一笑,都熠熠生辉。
连我都看痴了。
夏小淼把我按在梳妆台前,要为我上妆。可我总觉得别扭,像我这样干瘪的样子,化了妆也不见得美。
最后扭不过她,抹了些浅粉的唇彩。
让夏小淼在家里等客人,我去取蛋糕。回来的时候我想了想,买了一束玫瑰花。夏小淼喜欢玫瑰,热烈,奔放,鲜艳。如她一样。
推开门的时候,不知谁在脚下扔了个沙发垫,捧着花,我没看清,被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向前扑过去,我闭上眼轻轻地低呼了一下,可是稳稳地被谁接住了。我睁开眼,发现我正落在一个人的胸口,唇彩清晰地印了在他胸口的衬衣上。
我慌乱地退了一步,仰起头来看他的脸。
我的心脏突然被重重地撞击了,然后蓦地语结。
我终于明白了夏小淼的心情,不是早,也不是晚,是这样的一个瞬间,被结结实实地击中了。
清风秀骨,空灵索然,漂亮却一点也不阴柔。
他有琥珀色的眼眸,深,柔,暖。
空气中带着很多芬芳的味道,所有的喧嚣都隐退了,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
夏小淼走到我面前时,我还恍惚地盯着他。难以置信。
他叫沈青禾。
夏小淼介绍。我傻傻地伸出手去,你好。我说。
他微微抿嘴有些戏谑地笑,伸出手来,在我的掌心拍打了一下,你好。
他戏谑的笑容让我开始懊恼自己,懊恼自己呆滞的表情,木然的动作,懊恼自己怎么会傻傻地伸出手去说你好,还懊恼我的口红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在他看来,我一定是一个冒失,呆板,无趣的女孩。
垂头丧气地回到餐厅,心里却始终平静不下来。把水果切得乱七八糟,直到顾堇修拍我的脑袋,切到手了!
我原本没有切到手,但被他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就切到了手。
嫣红的血流了出来,我瞪了他一眼,他赶紧把我的手抓过去,放在笼头下用水冲。
我不是故意吓你的。他说,有创可贴吗?
我有些赌气,生硬地说,没有。
他转身就出去了,我跑到房间里找了创可贴。夏小淼放了很热烈的音乐,大家都在屋子里跳舞,欢呼,吵闹。
她摇动婀娜的身体,翩跹得像蝴蝶一样美。
我看见沈青禾了,他坐在沙发的一断,微笑地看着舞池。
我也笑了,原来他和我一样,也喜欢当安静的看客。我们都有着安静的性格,这样,真好。
是的,真好。
喂。是顾堇修。
他手里拿着一盒创可贴,原来他出去给我买创可贴了。我把手举到他面前,不用了。
他的脸有些恼怒,我转过身,跑开了。
那天夜里,我失眠了。我穿上衣服,跑到花园里散步,然后再回来睡觉,再穿衣服,再出去,反复地折腾。
有很多的情绪,如干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飘来荡去。
沈青禾的脸带着绝杀的杀伤力,就那样一路杀到了我的心里。
我觉得自己变得不一样了,呼吸不一样,心跳不一样,怎么也静不下来,静不下来。
原来,喜欢是这样猝不及防的一件事。
我装作毫不在意地问夏小淼,沈青禾是怎么认识的。
她在抹指甲油,透明的白,刷了过去,然后举到嘴边,鼓起腮吹气。
看他们踢球,他是顾堇修的哥哥。
什么?我惊得差一点点跌下沙发。
夏小淼白我一眼,反应怎么这么大?你喜欢他?
我嗫喏,不,怎么会,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掩饰,我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喜欢谁,骨子里带着一些悲凉的自卑。如我这样平凡普通的女孩,就算是喜欢上了,也是很荒凉的结局。不会有人喜欢我,不会有人越过夏小淼看见我。
以前我有一个邻居哥哥,小时候我们总是玩得很开心。玩过家家的游戏时,他回回都要我当他的新娘,我信任他,依赖他,以为我们可以一起长大。可是当我把夏小淼带回家时,他立刻转移了目标。他对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他把我小时候的糗事当做玩笑一样地告诉她,可是在我看来,他是背叛了友谊。
他央求我给夏小淼送情书,被夏小淼拒绝后,他用很恶毒的语言来骂我。他偏执地以为,是我从中作梗,所以夏小淼才不喜欢他。
可是我的喜欢还是轰然地盛开了,像墙角那片朝颜,越过台阶,越过蔷薇,越过矮墙,一簇一簇,开得繁盛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