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菀苑
我把灯火点着了。没想到，里面居然一点灰尘都没有，看来红霞是经常来打扫的。不过也许不是红霞吧，算下来，她也有双十年华了，年纪不小了，不像我，多少年都没有所谓。像她这种年纪，该是儿女双全了。之前伺候我，算是把她给蹉跎了。
我尽量把声音放小，就是不要吵着别人睡觉。
我拉着紫阳坐在后院的天井旁边，看着天上的星河。我指着其中一粒星星，对紫阳说道：“那是我的故居。曾经，我在那里睡了好多好多年。”我又喃喃说道，“不过现在，它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因为太久太远了。”即使是连星星，也逃不开生生死死啊。
紫阳诧异地看着我，很快又沉静了下来，跟着我一起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星星。
在我在杜鹃林里沉睡的时候，我的灵魂去了很多的地方游历。有一次，我经过水灵山的山脚时候，看到一个男子，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他也正是丹凤眼。他那时候比现在还要消瘦一点，他自己一个人走上了水灵山。我远远地跟着他。我那时候对于美丑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而已。现在，我就会想，怎么有人可以这么的俊“美”。他的五官如雕琢一般，没有半丝的瑕疵，不多半分，不少半分。他的头上束着一个发髻，但是却是素的，连一支发簪和一条带子都没有。（后来，我再见他，他已经是“她”了，他还说他叫做信子。当然，这是后话。）
最奇特的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心如死灰一般。
我跟着他，一直到了山上的大殿里。里面铺好了红布，摆好了红色的对烛，在人群中站着一位美丽的新娘子，样子很是贤惠。之后我就转身离开了。
但是信子和紫阳的故事由这里开始。紫阳的痛苦也终于开始了。
我顺步走到了水灵山的后殿，那是我从来没有去过的。
殿后面，有一个小茅房，一个天真无邪的大姑娘坐在茅房里弹琴，她莫约十一二岁，眼里充满了纯净，脸上还带着一丝的稚气。隔着窗户，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她还单纯的对我笑了。（如今想想，都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罪恶。）
茅房外，一个看起来很是精练的男子手里拿着药，在侍女端进茅房里的茶水里放了一点。
男子接着就不见了踪迹。
接着那时候年少的水棋过了两刻钟进去了。进去之前，我们打了一个照面。我无情地看着他，他也冷冰冰地看着我。但是，他看向茅房的时候，眼里有着狂喜。
我闻到了空气中从另一个方向飘来的血腥味，我再看了一眼水棋，便转身离去了……再后来，我又回到了杜鹃林，回到了我的身体里。并且和信子、紫阳一起宁静地生活在一起。那时候的我，对于我沉睡的时候的记忆，很是模糊，有时候，会不懂紫阳恨我的原因。
但是上次，在梦境的时候，我看到了信子穿着红色喜服进喜堂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原来，紫阳恨我是有原因的。虽然不知道后来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看着天上的星空，对紫阳说道：“如果你觉得这段经历很是肮脏的，我可以回去，帮你改变它。”虽然，没有人知道，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会有什么结果。
紫阳端起水瓢，喝了一口，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有这种能力。但是这会有什么的结果，谁也不知道。其实我不是想恨你的，只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我也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是每次看到你们，我就会想起这段往事，我一方面想远离你们，另一方面，我又舍不得。”
“我穿起了男子的衣服，束起发髻，就是为了让自己强大一点。只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走出来。”紫阳抵着自己的膝盖说道，她眼里有着泪水。
我看着四季常开的杜鹃花，其实啊，哪里是懦弱，根本是紫太善良而已。人太善良了，可是没有几个会有好下场的。我看到紫阳眼里的泪水像线一般落下。可惜啊，我不是男子，更不是信子，这一刻的我该怎么做呢？
“我回去，你就不用受到他的伤害了。”我对紫阳说道。
“不，如果你回去了，说不定，我就遇不到信子了；说不定，你就回不来了。”紫阳声音嘶哑地说道。
我看着紫阳坐在我的旁边咬着自己的手腕，无声地哭着。这时候，不会安慰人的我，多么的希望信子会站在天井的旁边，然后安慰紫阳一下。仅仅只是抱着她，那么一下下。
如果我回去了，估计水灵山上的人都活不成了。只是姐姐儿……曾说过，不能伤人的。如果现在的姐姐儿站在我的面前，我会选择谁？我会偏心谁？
紫阳一直哭到天亮。
我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一直陪着她，也许是她的痛就是如此的庞大，所以要以一个晚上来祭祀；也许，就是女人就是如此的会哭吧。诚如紫阳，诚如当年神女像下的姜氏姑娘。
第二天，一大清早，紫阳盯着红肿的双眼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疯了，你就封印我的记忆吧。”
我无声地看着紫阳，她知道自己说什么吗？如果封印了，她所有的记忆都会失去的。最后，我只和她说了一句：“其实我不介意的，信子也不会介意的。你就当做是被狗咬了一口吧。”其实，我根本就不懂她的感受，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有这种经历，所以，也就不知道她的心是有多么的痛。
紫阳听到后却没有反应，我细细地看着她。究竟她对信子是怎样的？信子都走了两年多了，她放下了吗？她愿意放下吗？我该怎样和她说？还是她想着要一直逃避呢？
我看着紫阳，她的脸上有着茫然，我对她说道：“我们去吃早餐吧。”顺手把一瓢水递给了她。
这时，鱼白的天空飞过了燕子。
我想啊，信子怎么这么狠心呢？但是，对于他来说，狠心的人何尝不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