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相识之日起,我便知道你与旁的女子大不相同。”墨麒风自顾自的低头说着,“你会为了帮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和别人大打出手,会因为一点小事和我争执,也会和我分享你的喜怒哀乐,我以为你会理所当然的和我站在一起。”
“但我差点忘了。”墨麒风语气逐渐沉静,“当初你宁可背负一世污名,也要休夫逃婚的。”
如今回想起来,在边州的那些日子,叶芷欢脱的像只燕子。
一番男儿真情,墨麒风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叶芷,搭在膝上的手压皱了玄袍,十指经络凸显,向来行事果断的墨麒风,此刻才觉一件不受自己所控的事,竟让自己心如悬剑锋般难受。
沉静许久,再次看向叶芷时,——她早已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脸颊微红,酒壶倒握在手里,可见是被她喝得滴酒不剩了。墨麒风起身走到叶芷身旁蹲下,拨弄挡在脸上的发丝,烛光照在她红润的脸上,显得格外娇嫩可人。一滴顺流而下的泪让墨麒风看着分外心痛,用指腹轻拭去她眼角的一汪眼泪,“明知自己酒量差劲,偏又还要喝。”
一人双眸紧闭,却泪腺不断,不时还从鼻头里发出抽泣声。看来是刚睡觉,还没迷糊到耍酒疯,毕竟叶芷喝醉酒之后的样子墨麒风是见过的,盯着眼前趴在桌上熟睡的人儿,过往的记忆忽然涌现,让他嘴角微动,“看来以后不能让你在别的男人面前喝酒。”他说着,一脸无尽宠爱的扶起叶芷的贴在桌面上粉扑扑的脸蛋放在自己手心里,把她整个人老老实实的圈在自己怀里。
“你这样,要我如何做到仅是喜欢为止了。”墨麒风瞧着靠在胸前的叶芷,“我似乎很早就不只是喜欢你了。”
说完眼神中的依恋越显浓烈,也多了些往日傲慢霸道。
梦境中,头脑也受酒力所控制,让叶芷眼睛看什么都摇摇晃晃的,眼前的树丛也是重影叠叠,好像没有一丝间隙,她只好双手向前试探,一步一步望往前走,可是到处都是迷雾,树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这场景很是眼熟,叶芷原地打转了好几圈依旧找不到出路,心里开始着急,脚下的步子开始变得局促,她意识开始控制她必须跑,拼命向前跑。逐渐这种紧张开始占据她的大脑,头痛因此消减了不少,面前的景象变得清晰可见,心中所有的不安全是来自于身后的恐惧,她开始在树林里拼命奔跑,不时还会回头看看后面的人有没有追上来。尽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会被人捉拿,她只是顺着意识照做了。
她全然不顾周遭的一切,只管向前跑。她一个人不知在树林里跑了多久,终于见到一处地势较为开阔的地方,以为是出口,她的脚步却猛然停住了,——再往前一步她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画面,一袭蓝烟色罗裙站在这崖边,对一满身剑伤,英气少侠说道:“黎峰,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男子说道:“楠儿你过来,到我身边来,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自己却全然没有理会他,一跃坠落悬崖。
忽而又有另一个画面闯入大脑,自己一袭红袖礼服,簪发凌乱,被一群黑衣人步步紧逼,直到悬崖边。
“姑娘还是跟我们回去吧,你已经无路可走了。”为首的黑衣人说。
“你们别过来,我是不会和你们回去,更不会嫁给李明延。”自己心里万分害怕,既害怕被黑衣人抓住,也害怕一不小心落入悬崖。面对毫无收手之心的黑衣人,她脚底慌不择路,倾身落入悬崖。
脑海中最后一幕,是两个自己落入悬崖的身影。
“啊!”叶芷从梦中惊醒过来,睁眼的瞬间她开始恍惚了,到底哪个才是自己?但是短短几十秒的时间过去,人逐渐变得清醒之后,梦里的事也就渐渐不清晰了,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也消散在了自己的梦里。
撇头望了一眼窗外,居然是暖阳,冬日里的太阳太阳实属难得,心情瞬间好了起来,看来昨晚月色应该出错。
外面虽是暖阳,但是冬日里的寒气是不会因为日头出来了,就不冷了,叶芷只好裹紧被子,朝门外唤了一声小夕。
“小夕!”
没过一会儿,门就推开一个小缝,小夕走了进来。
“小姐,今日难得开日头了,院里比这屋里还暖和。”小夕挂着窗帘说道。
内有叶璋管制着,外有墨麒风大婚的传闻,叶芷倒是突然安分了不少,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握在院子里,池里的鱼瞧瞧着都比夏天长了一圈。即便抬头再好的日头,也难挡她滴落的情绪,醒神中她忆起昨晚偷偷潜入皇宫,坐在墨麒风面前,忍着心被撕裂的疼痛,眼眶红润,鼻头的酸楚好像此刻都还未散去,她颤抖地嘴角缓缓张开,说出那句,‘墨麒风,我喜欢你,但也就到喜欢为止了。’
她其实是害怕了,害怕自己对墨麒风的爱没有深到可以接受他的一切,倒头来这爱反倒变成了禁锢自己一生的枷锁,他害怕墨麒风对自己的喜欢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自己终有被他忘却的时候,那又何必为了一个充满未知和变数的未来,将彼此捆绑在一起呢?
暖阳下,冷色的冬日衬着她,一身鹅黄色绒绣罗裙倒是和她活泼的性子十分相宜,肤色白净通透,似睡莲芯蕊那般柔润,可惜眉宇间愁容交织,安静的很,这和她走哪都说个不停的作风全然不同,鬼精小姐一夜之间成了深闺怨妇?
“小姐,吃点东西吧。”小夕端着食盒走来了。
叶芷靠亭柱坐着,外头盯着池塘里几株残荷枯叶,“先放着吧,我现在没胃口。”说着,还向池塘抛了一抓饵料。
小夕没有理会她的愁容,“小姐,我看你多少还是吃些吧。”将食盒里的粥点摆放在叶芷面前,“不然一会儿去了祠堂可就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叶芷依旧沉静,一时没在意小夕说了什么。
池里的正在吃食的都转了几个回合了,叶芷这才转头看向小夕,“小夕你刚刚说什么?”
小夕被她问懵了,指着桌上的粥点说,”小姐你多少吃点吧。”
“不是。”叶芷说,难道自己已经难过到出现幻听了?
“不然一会儿去了祠堂就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小夕不解地盯着叶芷重复自己方才说过的话。
“祠堂?”看来是没出现幻听,叶芷抓住重点问道:“我为什么要去祠堂?”
“小姐昨晚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小夕反问。
昨晚?难道偷溜府被发现了?
叶芷精神开始紧绷起来,“这次这...这么严重的吗?”叶芷瞪着眼睛问小夕,“现在偷溜出府都要去祠堂受家法了吗?”
本就情绪悲楚的她一想到这眼睛立马湿润了,还真是悲上加悲。
“不是。”小夕试探道:“小姐你难道忘了你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了?”
“昨晚?”叶芷陷入回忆,但是画面始终停留在了自己含泪对墨麒风决断的那一刻,再往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好认输把目光投向小夕。
“是太子殿下。”小夕看小姐一脸迷茫的神情,她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昨晚你在殿下那儿喝醉了,是太子殿下深夜送你出宫,亲自将你抱回府,抱进这院里的。”说着还指了指房门,意思是也是墨麒风亲自将自己报回自己的房间的。
......
这一刻,叶芷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已经停止了,什么悲伤难过瞬时烟消云散,想她一世英名,就然败在了一壶酒上,叶芷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昨晚特意潜进宫与墨麒风决断,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感情了结的潇洒一些,虽然心里难过,但也觉得自己是成全了彼此。如今倒好,在人家那醉了,还被人家报着送回了家中。就这一出别说实在封建帝国了,就是二十一世纪自己的亲爸在世见着了,也是要卸掉自己半条腿吧。
“不可能,不可能。”叶芷一动不动楞了好一会儿,几乎绝望地语气否认道。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自己完全没有印象,一点记忆都没有。
“昨晚殿下送小姐回房之后,就被老爷请去了书房。”小夕细说,“临走时老爷对我说,等小姐你酒醒了就领你去祠堂。”
此话一出,如惊雷一般,直击叶芷。她恍然起身,像热锅蚂蚁在亭中来回踱步,双手扶头,“老天爷啊!我都做了些什么?”
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辈子都不要出来见人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呢?
“完了完了完了。”叶芷简直气得想抽自己两巴掌,“这回就算没被罚死,我也得被自己昨晚愚蠢的行为羞死。”看来自己在这上都城是呆不下去了。
小夕早已习惯了,自家小姐向来是惹事第一,认怂第一,说狠话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