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酉时,街上已不见正午那般热闹。
日光洒下来,也走得温温吞吞,似风烛残年的老人。
不二听了金中中的话,倒是精神一振,便问她如何来帮。
金中中笑道:“我有一计,要分两步来做。第一个简单,我们先将入谷该准备的东西置办妥当,叫他挑不出毛病。”
不二道:“这个我不大清楚门路,还需姑娘帮忙。”
金中中笑道:“此事便无须你来操心,只需按着我交待的来办。”
她轻轻扣了扣桌子:“关键是第二步,我已请相熟的伙伴跟着你这二位同门,看看他二人今日在各店消费的情形,再把相应的单据存下来。倘若二人真的动用了公款,你是专做采购的,手里肯定也有公出灵石。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偷走,然后栽赃到你的头上。”
她有意压低了声音:“你只需写一封状告信,将令师叔等人密谋诬陷你之事细细写在里面,再将证人情况、诸般证据备一份附件夹进去……”
魏不二听了,连连摇头。
金中中只以为他觉得自己的计策不会管用,笑道:“急什么?你是不是在想,只凭一封状告信便想告倒云隐宗一位长老,太过儿戏了?”
“且听我把话说完,你将那状告信藏在一个隐蔽之处,再想办法让那位贾仙师瞧见。”说到此处,却不再往下说。
不二略做思量,面有迷茫之色。
金中中接着笑道:“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换做你是他,发现这封信之后,究竟该做什么。”
不二恍然大悟,惊道:“销毁证据。”
金中中暗自好笑:“算你笨得不是无可救药。”
接着又说道:“对了,这证据既有物证,亦有人证,物证倒也罢了,人证么,只要他敢出手,便叫他这一世后悔。”
不二心中一凛,暗道:“这办法虽然简单,但无疑管用之极。只消诱使贾海子杀了人证,只怕他这一生前途尽毁,永无翻身之日了。”
“但若要这办法管用,一定要杀死一个凡人。滥杀无辜,这是万万不可的。”
当下神色一凛,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金中中听了,觉得自己虽是牙尖嘴利,竟也失语了,半响才道:“兄台,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倘若顾虑太多,只会一事无成。“
她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们既然处心积虑谋害你,你还客气什么?至于凡人的性命,我们大可以制造一个假死现场……”
不二想了想,心中暗道:“有婉儿在,贾海子究竟会不会栽赃与我,也未尝可知。当紧把证据收集了,我私下再谋划此事也好。无辜者的性命我一定不会去害,但想个折中的法子也许并不难。”
至于金中中,他暂时信不过,更不想有把柄落在她的手上。不过,她的建议倒是可以采纳。于是,他嘴上只说不妥,不妥,还要再细细思量。
又说:“我晓得你都是为我好。但眼下时间不早,入谷该准备的东西也该抓紧置办妥了。”
金中中大抵瞧出来他心中做何想法,也不再多劝,领着他去各家店里,将各类丹药、符箓置办妥当。
灵丹中大多是法灵丹这类回补法力亏空的,草药多是回气灵芝等疗伤之类,符箓却以极速符、五行金刚罩符、传声符为主,尤其是极速符和五行金刚罩符买得最多。
她边置办,边与不二道:“灵丹药草便也罢了,这符箓却有重要用途。谷中的角魔大多肉躯强悍,速度极快,擅长肉搏。我们修士多擅于法术之战,一旦叫他们贴近身旁,便只有任人宰割了。“
她又拿出那些符箓,逐个示与不二:“所以,这极速符自然是用来逃命,五行金刚罩符却是来不及逃跑时救命的良器。至于这个挪移符,”
她面色一正,拿出一个造型殊为奇特符箓,上面附着的纹路也更加复杂:“它可以将你传送到数十丈之外的地方。因为谷中有几处极为危险的地方,万一传送的时候不小心误入险地,这张符箓或许可以救人一命。不过,这符箓造价高昂,一个人只备一个便好。”
她所说的,不二或多或少了解,只是对于入谷究竟该如何置备心中无底,倒是多亏了金中中熟门熟路。
待到天色渐暗,大多东西已置办妥当,只差了一种名叫忘忧草的草药,走遍了长修街各处药店,竟连一株也未买到。
药店的伙计只说卖光了,至于是何人买去,则一概不知。
金中中亦是大感奇怪,不二便问她为何此种药草为何非买不可。
她解释道:“其他的药草可以没有,唯独这忘忧草非买不可。只因傀蜮谷中瘴气毒雾遍地,最适宜角魔生存。你们修士若想入谷,必须先服忘忧草熬制的药汤。否则,不用角魔来动手,那瘴气毒雾也足以要命了。”
不二便道:“既然如此,我们是否另去别的地方打听一番。”
金中中想了想,回道:“长修街里都寻不见,别处更无须指望。这忘忧草并非灵隐宗一家所需,你且与各家道友打听打听,瞧瞧是怎么回事。”
不二见天色虽晚,但这街上依然是人来人往,仍不见清静。拦了数人打听,竟都是在寻找这忘忧草,只是无人知其中缘故。
金中中面色立时凝重起来,思虑一番后,叫他先在此处候着,自己则去找一位熟人去打听。
过了半个时辰,才匆匆赶回来,给不二大概了讲了缘由,脸色虽不似方才的沉重难喻,但也回不去先前那般轻松自在。
原来,此番入谷,宗盟统一购置了忘忧草,并研琢了新的配方,功效更佳,已安排在出发前一并熬好配与各宗弟子。
不二道:“如此,我与顾师叔讲清楚,他也怪不到我头上了。”
金中中点点头,心里却寻思:“自角魔出现后,傀蜮谷开谷大典已不知经历多少次,却无一次像这般,由宗盟统一来发配汤药,这其中恐怕大有蹊跷。”
想到这里,她更是心事重重,与不二道:“魏兄,多谢你一日相陪。现下入谷所需已然置备妥当,你还是早些回去交差比较好。”
说着,想起另一件事,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手帕,挽成一团,扔在不二怀里:“那位贾师兄消费的证据我已收集好了,日后若有用,便拿着这手帕,来榕城找丐帮李汉去要。”
不二自然万分感激,问她日后如何再见。
金中中笑道:“有缘自然会见,无缘也不必强求。只需记得我们今日意气相投,过得十分愉快。”说罢,洒然而去。
不二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道:“这姑娘聪明凌厉,绝不是一个叫花子。今日就这么走了,也没有什么结果。不知日后还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至于旁人的隐私,他也无心打听。
便如木晚枫,虽然好奇心快要顶上了天,他也从未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