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从洛阳出发时,狡猾的黄巢便就已兵分三路——中路大军直驱潼关,南路之兵横扫洛水,北路人马则席卷河北诸地。而前日于王屋山偷袭曹翔他们的便正是朱温所率领的那支北路贼师。
虽说侥幸逃过了一劫,可还是白白折了一半人马,加之又损失粮草无数,所以曹翔他们自也不敢再多耽搁,只一路向西星夜兼程。
“将军,前面已是离夏县不远了,咱们先到那里去补充些粮草吧。”
曹翔想了想。
“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提高警惕,切不可再有大意!”
“是!”
然而,此时的夏县已是人去楼空,整座县城内便只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
“莫非贼军已先我们一步到过此地?”石绍疑惑道。
曹翔一听。
“快,传令下去……”
就这样,曹翔他们未敢在城中多做停留,只连忙马不停蹄继续向西南进发。
这天午后,一行人也终于渐渐抵达了安邑县北。可还未等进城,石绍却也是就又发现了古怪。
“将军,你看,那盐田明明已经可以收获,却为何一个百姓也没有?”
“难道这里也……”
可就在一行人还正举旗不定之际,那安邑县令却是匆匆带人迎了出来。
“小人安邑县令胡栾,不知将军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将军恕罪!”
说着,对方只赶紧带人跪了下来。
“噢,贵县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曹翔忙也客气道。
然而,就在石绍帮忙上前去扶那县令起身时,他却于不经意间发现对方的布靴上似沾有尚未干透的血迹。
“诶,莫非是贵县哪里受伤了不成?”
对方一听却是忙矢口否认道:“没……没有呀!”
“那贵县这靴上沾的是……”
对方低头一瞅,这才也发现了自己鞋上的血污,随后只赶紧把脚往回一缩。
“噢,这是……这肯定是刚才杀猪时不小心溅上的,小人已让手下在城中杀猪宰羊,正准备要好好款待诸位。”
石绍轻轻点了点头,可随即却又是疑惑道:“诶,胡县令,你刚才不是还说不知道我们要来嘛,怎么这会儿却是已经连猪都杀完了?”
对方也是不禁有些慌了神。
“噢,他这个……小人也是刚巧才让他们杀的猪,没想到大人你们就来了。”
而望着面前这位头冒虚汗、眼神游离的胡县令,石绍只又扭头瞅了一眼身旁的曹翔,之后便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大人们一路辛苦了,还是快请随小人进城吧。”
说着,对方也是忙又转身朝自己的手下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为大人们头前带路!”
“是!”
而那胡县令更是殷勤地亲自为曹翔牵起了马。
石绍跟在对方身后,却是越瞅此人越觉得别扭。
“对了,胡县令,为何时才我见那盐田之上一个百姓也没有呀?”
对方一愣。
“盐田?什么盐田?”
“就是……就是之前我们路过的那块田边空地。”
对方一听。
“噢,大人是说那里呀,那块地已荒废多年,早就不出盐了。”
石绍却只忙在后面一皱眉。
“原来是这样。”
很快,一行人便进入了城中。
“胡县令,此前可曾有贼军来此骚扰?”曹翔问道。
对方只赶紧一笑。
“噢,托将军的福,贼军并未来此骚扰过。”
曹、石他们则又朝城中四周仔细张望了一番,而此刻这小小的县城内倒也还算一切正常,似乎确也看不出有贼军来过的迹象。
“噢,还请几位快随我到衙中歇息,小人会另派手下安顿好将军的部从。”
曹翔稍稍犹豫了一下,可石绍却是忙从旁道:“好好好,如此便有劳胡县令了。”
石绍只朝曹翔偷偷摆了摆手,接着又将刘大叫至身旁小声吩咐了几句,之后他便与曹翔一起随对方前往了县衙。
“二位将军、大人一路远道而来定是辛苦了,如此小人先敬二位你们一杯。”
说着,那县令胡栾忙端起了酒杯。
“嗳,胡县令,你先别急嘛,这人还没到齐呢。”石绍却只将对方手腕向下轻轻一按道。
县令胡栾一愣。
“可二位不是都已经在这儿了嘛?”
曹翔在边上一听。
“噢,我家老弟的意思是,那随我们一起来的刘校尉不是还没到嘛,他应该很快也就过来了,所以咱们还是先等等吧。”
对方眼珠一转。
“也好,也好,那咱们就再等等?”
可他们左等右等,却就是迟迟不见刘大现身。很快,那县令栾平便已是急得满头大汗。
“二位,这菜可都要凉了,不如咱们还是边吃边等吧。”
“嗳,胡县令,何必着急,刘校尉马上就来,咱们还是等他到后再一起吃酒的好。”
“是呀,是呀。”石绍忙也从旁接过话道,“诶,胡县令,这么冷的天贵县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来来来,快擦一擦,擦一擦。”
说着,石绍忙将手边帕巾递了过去。
“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曹翔一瞅。
“哎呀,瞧贵县出了这么多的汗,该不会是病了吧?诶,石老弟,你不是会把脉嘛,胡县令,反正也是就这么干等着,那不如叫我这老弟给你把个脉如何?”
对方听后心想,“这放着美酒佳肴你们不吃,好端端的没事给我把什么脉呀?唉,也罢,那就随他们去吧。”
“噢,如此便有劳石大人了。”
于是乎,对方只将衣袖挽起,随即石绍便也开始为其搭腕诊脉。而望着对方那一手的新旧老茧,石绍忙轻轻叹了口气。
“唉,看来贵县这些日子一直都不曾得暇,可说是辛劳得很呀!”
对方闻言一愣,心想,“怎么,难不成这家伙还真会把脉?”
“哪里哪里,怎比得大人辛劳。”他连忙假意客气道。
可石绍却是忙又叹了口气。
“唉,莫非贵县可是正有什么心事缠身?”
对方一惊。
“大人的意思是……”
“唉呀,贵县这脉象可是不妙呀!你这脉时强时弱、时隐时现,看来贵县已是因那心事而害了心疾,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胡县令你已是命将不久矣!”
“啊!”
对方听后只急忙抽袖离身。
“哼!我原本好意待你等于此吃酒,不想你这家伙竟敢咒我!来呀!”
只听那人一声高呼,当即四下里便蹿出七、八个手持尖刀的家伙。
“怎么,这么快就忍不住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了?”石绍忙也拔剑起身道。
而也就在这时,那县衙前院终于传来喊杀之声。曹翔一听。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刘校尉他们这不是来了嘛,如此你们是自己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让我们现在就送尔等上路!”
可对方又怎肯就范,只立刻困兽犹斗起来。
“少废话,看刀!”
但见对面二贼忙挥着手中长刀朝曹翔劈了过来。曹翔则赶紧一撤步,随后只将面前整张桌子朝对方掀了过去。他抽出自己背后其父那杆金枪断头,随即照着其中一贼的胸口横手一戳,那厮便只当场吐血倒地。旁边石绍则也当仁不让,左砍右劈之下二贼已是伏于脚边。剩下的人见大事不妙,于是掉头便跑,不想却又是与赶来的刘大他们刚好在外面撞了个正着。
“狗贼,哪里跑!”
只见刘大迎头一刀便将那当面之贼劈死在了脚下。可当他正要再举刀朝那县令胡栾砍过去时,石绍却是忙从后喊住了他。
“刘大,抓活的!”
刘大一听这才也强忍着心中怒火没有砍下去,几个军士则赶紧冲过去将那厮扭送到了曹翔、石绍的面前。
“将军,时才在下按石大人的吩咐,果然于城中几处民舍内发现百十来个蒙面的家伙,不仅如此,那城中仅有的几个百姓也是对方假扮的,不过现已是被在下带人尽数擒杀。”
“那你们可曾找到这城中真正的百姓?”曹翔忙又问道。
“将军,之前有个家伙供称,说是这县城内的百姓昨夜便已被他们悉数杀死,且已投尸于城中各处水井之内,方才在下则也派人前去确认过,的确是在几处水井中发现了百姓沉尸无数,其状可谓惨不忍睹!”
曹翔闻言不禁勃然大怒,他急忙拎起那跪在一旁的贼厮。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对方则哆哩哆嗦却又咬牙切齿道:“我们……我们乃是朱温朱将军的手下。”
“那厮派你们来此作甚?”
“自是……自是派我们来此劫杀你等。”
曹翔听后却只忙将对方重又推回到地上。
石绍则赶紧过去问道:“便就只派了你们这点人吗?”
对方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又不住地摇起头来。
“既是派尔等来对付我们,却又为何要向那些百姓下此毒手!”曹翔大怒道。
“若不杀他们,万一走漏了风声,你们又如何肯上钩?”
“可如今你们的阴谋却还是没有得逞!”石绍忙朝对方恨恨地一指道。
那人却只忽然冷冷一笑。
“哼哼,你们这些蠢货,朱将军很快就会率领大军将这里团团围住,到那时你们便插翅也休想再逃出去!识相的话我劝你们还是赶快乖乖束手就擒,否则等下定叫你们一个个死得比那井中之人还要难看百倍!”
众人闻言不禁又惊又气,而曹翔则也是不待对方再多说什么,当即只攥着那金枪断头径自冲上前去。
“哼,你这畜生!无论尔等还有何阴谋,总之你是肯定见不到那一天了,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说着,曹翔只将手中枪头一下子全都狠狠地刺入了对方的腹中。而看着那家伙痛苦的表情,曹翔却又突然一下将枪头从他肚子里拔了出来。很快,那家伙便趴在自己身下的一滩黑血中拼命地抽搐起来,直至最后这才总算挣扎着断了气。
“刘校尉,快去将拿住的那些恶徒无论死活全部枭首,一个也不许放过!”
“是!”
可就在刘大领人出去后,石绍却也是赶紧过来劝道:“将军,我想方才那人所说却也并非全是在危言耸听,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应该赶快离开这里的好!”
考虑到他们先前确曾遭贼军偷袭的经历,曹翔这才也不得不点了点头。
“唉,好吧,那咱们便立刻出城!”
“是!”
而也正如那贼厮所言,此刻朱温的五千大军正乘着悄悄降临的夜幕从夏、解两县蜂拥而来,即将对安邑形成东西夹击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