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符老弟,这次真是多亏了有你随行,咱们这才不费一兵一卒就取下了盩厔。”石绍高兴道。
“嗳,石大人言重了,毕竟在下本就是这盩厔人氏,如此那些个家乡父老又岂有不给咱们帮忙的道理?”李昌符赶紧客气道。
石绍忙也点了点头。
“是呀,不瞒老弟你讲,自打这次和你一起来到盩厔后,我便也顿生了不少思乡之情。”
“哦,但不知大人又是哪里人氏,该不会大人的家乡也在这关中吧?”
“不不不。”
石绍却是连忙摆了摆手。
“想来该算是宣州,毕竟当初我就是到那里投的军,后来又是在那里与彭、沈二位大人相识的,再之后我们几个便一起从宣州千里迢迢来到了此地,虽然我们都不是宣州生人,但却是在那里一起结下的生死之缘,这期间我们同甘共苦,一道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现如今每每想起却也好不怀念。”
“原来是这样。”李昌符忙也跟着从旁叹道,“只是那宣州离此似乎……”
“的确,可说是千山万水!想来也是有些不敢相信我们这一路上究竟都是怎么过来的,而那宣州现在又到底如何了?唉——”
石绍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便也再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昌符则赶紧安慰道:“大人却也不必伤感,幸而眼下大人身边还有故人为伴,所以……”
可石绍一听却只又立刻皱了皱眉。
“唉!只可惜自那濮州一别,再见面时我总觉与元德兄他们似变得有些生疏了,难道说……”
然而,石绍却又是连忙止住了话语。
就在这时,有军士忽急匆匆跑来禀报。
“启禀大人,郑都统驾到。”
“哦,都统大人来了?走,昌符老弟,快随我前去迎接。”
“是。”
当即,二人只急忙赶到了城门前。
“参见都统大人!”
“快快免礼,免礼。”
“谢大人!但不知大人何以驾临?”
“噢,老夫特来劳军。”
说着,郑畋也是又瞅了瞅那边上的李昌符。
“想必这位就是……”
李昌符见状忙也拱手施礼。
“噢,小人李昌言之弟李昌符,拜见都统大人。”
郑畋则赶忙伸手一扶。
“早前老夫便已听说,此次你兄弟二人在武功建树颇多,如此老夫正有意擢升你二人为我左右营前校尉,但不知你兄弟肯否?”
李昌符一听便只再次伏地叩首。
“多谢都统大人栽培!此前只因被逼无奈,小人等这才不得已而寄身贼营,谁知大人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收留我等授以衔职,如此我兄弟又怎敢不效死命,以报大人再造之恩!”
“嗳,赏功罚过本当如此,李校尉快快请起,请起。”
旁边石绍则也赶紧上前帮忙将对方搀起。很快,三人便一同来到了城中县衙。
“都统大人,就在大人此来之前,在下已于这盩厔城中又招募了五百家乡子弟,如此今后我八百死士唯愿追随大人左右,甘效犬马之劳!”李昌符忙一抱拳道。
“如此甚好,现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想来能有你等相助,那讨贼除逆的大业也就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郑畋只高兴地在座上点了点头,不经意间却又是瞅了瞅李昌符脸上那条蛇形般的胎记。对方则忙一低头。
“小人陋容,让大人耻笑了。”
郑畋只赶紧摆了摆手。
“嗳,若非如此,那日你兄李昌言又如何能在武功城下认出你来?试想这人生百态、千人千面,却也不过如此,所以昌符你便也就不必挂怀。”
李昌符听后只感激地又朝对方作了个揖。
“对了,石大人,你可知眼下其他人又都进展得如何了?”
“禀大人,此刻曹将军已占领东边金城,彭、沈二将则正领人赶往鄠县,北边邓司马也已杀奔咸阳旧宫,而唐将军则是率领先锋三千直取渭桥。”
郑畋听后忙点了点头。
“早前程副都统确也说要带人向渭桥进发,只是……”
“怎么,莫非大人还有什么顾虑?”
郑畋则微微皱了皱眉。
“虽说眼下贼军士气低落,而其留守长安的兵马定也不会太多,可毕竟我方人手也极其有限,我担心程副都统他如此分兵夺城,倘是万一临机有变,大军又难以立刻合拢,则岂不……”
石绍闻言忙也低头想了想。
“都统大人,既是眼下盩厔这边已然无事,那不如就让李校尉他们留下来负责保护大人,卑职则即刻率部赶奔渭桥,前去与程副都统他们会合,如此也好向对方转达大人之意,但不知都统以为如何?”
郑畋一听忙点首舒眉。
“如此最好,那就有劳石大人立刻领兵出发。”
“卑职遵命。”
偏偏石绍也是还没来得及动身,典军袁敬却就又急匆匆从武功赶了过来。”
“哦,袁公怎么来了?”
“大人,和袁典军一起来的还有朝廷使节,听说似乎是圣上恩旨到了。”
“哦,如此你等快随我一道前去迎接。”
“是。”
当即,众人只赶紧陪着都统郑畋一起来到了县衙前院。果然,那和袁敬一齐来的还有朝廷宣谕使节。
对方一瞅郑畋从里面出来了,于是忙也快步迎了上去。
“啊,郑都统,都统大人别来无恙?”
“哪里哪里,使节一路远来定也辛苦了。”
稍事寒暄过后。
“郑大人,那您看在下是不是就可以宣旨了。”
郑畋闻言忙拱手下拜。
“臣郑畋接旨。”
虽说此前天子李儇并未听从其弟寿王的劝谏,终究还是随田令孜一起前往了CD可当他得知就在自己走后不久,郑畋等人便于龙尾坡前大败贼军的消息后,其欣喜之情也是溢于言表,毕竟这还是长久以来朝廷头一次又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当即,李儇便在阿父田令孜的建议下加封郑畋京城四面诸军行营督统、司空兼门下侍郎,其子郑凝绩亦封兵部侍郎,加程宗楚兵部尚书,复唐弘夫原朔方节度使之职,封袁敬为判官,邓茂为都知兵马使,封曹翔为节度副使,彭远为经略副使,沈明为招讨副使,石绍为都虞侯,其余人等亦俱皆封赏。
乍一听上去,如此赏赐却也谓为不丰,可若是细细揣摩,便也就不难发现这其中田令孜的“良苦用心”——郑畋等人现在前线军中,所封朝中各职大多华而不实;曹、彭等人则本非凤翔旧属,所授之职亦不免惹人猜度。而这也正是田令孜手段高明之处,即便就是要给对方封赏,他却也还不忘机关算尽、巧作安排。
圣旨宣读完毕,众人叩首谢恩。随之石绍、李昌符忙将郑畋搀起。
“啊,恭喜大人荣登高就!”那使节一边将圣旨恭送到郑畋手中,一边则向对方敬贺道,“来时在下便已听说,此刻大人正全力东进意欲收复长安,如此还望大人能够早奏凯歌!”
“多谢贵使,老臣亦必当竭尽所能,以报天子圣恩!”
说着,郑畋也是又朝旁边一摆手。
“贵使一路远劳,如此便还请先往后堂歇息。”
“想大人军务缠身,那在下也就先不打扰了。”
“昌符呀,你去安排一下,一定要替我招待好使节一行。”
“遵命。”
于是,对方便就随李昌符一道退了下去。
“郑帅。”
“都统大人。”
袁敬、石绍忙围拢过来。
“如此便还有劳袁公速将这圣旨誊抄一道,随后让石大人一并带往程副都统帐前,也好激励我三军将士。”
“郑帅放心,在下这就去办。”
“石大人。”
“卑职在。”
“待圣旨抄好后,大人便赶快带着它去见程副都统,同时千万别忘了提醒对方,须得合兵之后再进军长安,切不可操之过急。”
“是,卑职记下了。”
而就在石绍领人走后,很快袁敬便也就跟着告辞了。
“郑帅,那卑职这就也赶回武功,粮草之事还请大人放心。”
郑畋忙点了点头。
“如此便有劳袁公了。”
来到城上,郑畋只独自望着对方渐渐远去的背影。而直至其慢慢消失在那点点青翠之间,他这才也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
虽说此时天子恩旨尚在自己袖中,可不知为何,眼下郑畋却就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恰在这时,李昌符也刚巧从城中赶了过来。
“诶,大人何故在此长叹?”
郑畋忙一回头。
“噢,是昌符呀,使节那边怎么样了?”
“还请大人放心,在下俱已安排妥当。”
郑畋则轻轻点了点头,之后便就又转过身来,只若有所思地朝东边竹林方向望去。身后李昌符自也看出了对方此刻心境不佳。
“大人,早前天子不是刚刚才降旨封赏了众人,如此大人便该高兴才对,却为何……”
郑畋闻言只微微苦笑了一下。
“是呀,老夫确该高兴才对,只是……只是现今社稷倾颓,虽则前方将士奋力东向,怎奈天子不在近前,老夫担心即便就是日后收复了长安,可要想再让天子回銮却也绝非易事。”
“嗳,我看大人您是多虑了,虽说在下没到过长安,却也曾常听人提起,那住在京城里的人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吃的尽是山珍海味,而其他好玩好看的东西那可就更多了,似这般富丽堂皇之都,天子他老人家又怎么可能会不盼着早点回来呢?”
郑畋听后忙笑了笑。
“哈哈哈……怎么,难道昌符你久居关内却还没到过长安吗?”
李昌符闻言一愣,随即便只又赶紧摇了摇头。
“噢,原本去岁时在下是有机会同家兄一起去一趟的,可就在后来刚走到半路马嵬驿那边,便听说贼军已杀进了关中,所以也就再没能去成。”
郑畋听了却是忽眉头一皱。
“马嵬驿?”
“是呀,就在那东边离曹将军所在的金城已经不远了。”
说着,李昌符也是忙又抬手朝东北方指了指。
“对了,往后再见到曹将军时,小人怕是就要改口称‘副使大人’了,而此次石大人他们也全都跟着一起被加官进爵,真是叫人好不羡慕!倘若日后小人也能有机会做上如此大官,那我非高兴死不可!”
李昌符只在边上自言自语唠叨个没完,而这会儿郑畋却是愣在那里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此时,他满脑子里便就只想着一件事。
许久,李昌符则也终于安静了下来,随之却又是朝对方轻声唤道:“大人,大人。”
旁边郑畋这才也赶忙跟着回过神来,忽而却又是长叹一声。
“唉——玄宗回马杨妃死,云雨难忘日月新。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