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半夏来不及反应什么,眼前风景变换如流水,眨眼间,她已经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入目尽是黑色的砖石。思考了一会儿,楼半夏才意识到自己正单膝跪地,跪在她身侧的龙脩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在她面前一向吊儿郎当的家伙这时候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虔诚。
“龙脩,我让你把人请过来,你就是这么请的?”低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不怒自威,令人难生轻视之心。听他责问龙脩,楼半夏还有些幸灾乐祸。
抬起头,楼半夏便对上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五官深邃如雕刻的男人自重重帘幔之后步出,一头白发在其行动中之间微微摆动,黑袍加身,隐有暗纹,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刀剑,只一眼,金戈铁马之气扑面而来,使人如同置身战场,鼻端甚至能够嗅到隐约的血腥味。
“哼……”
龙脩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楼半夏才发现血腥味不是她的错觉。龙脩不离手的折扇掉落在地上,扇面上凝着几颗血珠,他的右手捂在自己的左臂,淋漓的血液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楼半夏可以肯定不是刚刚出现的男人动的手,那就只有是龙脩自己。
这种一言不合就自残的行为,让楼半夏不由得侧目。她以为龙脩说喜欢她对他冷冷淡淡的模样是开玩笑,现在看来他真的有可能是抖M……
自残过后,龙脩挺直了背脊,抬头:“属下无能,请尊上降罪。”
被称为尊上的男人对龙脩的行为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已经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走到楼半夏面前,伸手要扶她起来。楼半夏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再低头,龙脩已经不见了踪影,空旷的屋内只剩下她和那个鹰一样危险的男人。
“抱歉,本……我让龙脩把你请来魔界,本意是想请你帮忙,没有料到龙脩会如此没轻没重。”
男人意外地客气,但这并不能让楼半夏放下心。越是这样,她越觉得眼前的人深不可测。一身傲骨固然难得,威严霸道并不少见,身居高位却能屈能伸,低得下头、弯得下腰,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
“尊下贵为魔界一尊,在下不过无名小卒,有什么事情竟然能够让堂堂魔尊屈尊降贵请在下帮忙?”楼半夏话说得不卑不亢,其实她很不想接下这件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在自己面前悬着的是个烫手山芋,但她好像没得选择。实力不够,只能为人鱼肉。
“魔界十尊,我饮邳位居中游,在魔界鲜有敌手。可是,我想追求的,却从不是这些。”饮邳转身面对那重重帘幔,“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当初我离成神只差一步,却在魔界混迹了数万年,成了魔界一方之尊。”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神佛与妖魔,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饮邳生于钟山,是六界划分稳定之后出现的最早一批凭借自身资质开智修行的生灵。钟山山神发现饮邳之后很是惊喜,亲自引导他修行,也因此,饮邳结识了钟山山神之子——鼓。身为山神之子,鼓天赋异禀,仁心博爱,对好不容易出现的小伙伴更是亲近。
那时的饮邳还不懂人事,只是觉得鼓长得真是好看极了,又受到他身上的山之灵气吸引,也愿意和他亲近。二人一同修行,彼此敦促,修行飞速进步的同时感情也越来越好,连山神都说他们俩就像亲兄弟一般。
那时候六界刚刚稳定,规则却尚未完善,即便是天界,也是靠力量获得话语权。这样的天界,和人间的乱世并无太大差别。而在这般境况之下,力量不够强大之人若是在其他方面太过出类拔萃,便有可能招致祸患。
鼓过于美丽的样貌,让他在地仙中小有名气。他们却没有想到,仅是这样,竟然引起了天神葆江的注意。葆江风流之名在外,六界之中有不少男男女女都与他有些纠缠,但是他却仍不满足,想跟鼓春风一度,结一段露水姻缘。
接到葆江的请帖,鼓不知所措。山神往天界述职,他只能找小伙伴饮邳出主意。
“我和鼓当时的修为都还十分浅薄,对上天神自然不敢托大。我知道山神有一件武器,名曰凌均刺,威力非凡,就藏于宝库之中,于是和鼓联合将山神的凌均刺偷了出来。到了那日,鼓去昆仑赴约,我便带着凌均刺藏在暗处,一路跟着鼓。”
鼓拒绝了葆江“共度春宵”的提议,葆江却不想放弃,意欲用强。正当两人纠缠之际,葆江一门心思都在即将到手的美人身上,饮邳趁机将凌均刺刺入了没有戒备的葆江的心脏。
一开始葆江还能挣扎着攻击他们,鼓猝不及防受了葆江一掌,一口鲜血喷出,飞溅到凌均刺上。本是死物的凌均刺就像突然有了生命一般,穿过葆江的身体,在葆江身上留下一个窟窿,血不断涌出。葆江瘫倒在地,如同失去了力量,不堪一击。
饮邳和鼓惊魂未定,也怕葆江耍诈,不敢靠近。直到葆江气尽身亡,化为原型,他们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葆江横死昆仑,还是死在钟山山神的凌均刺下,天帝大为震怒,要山神交出罪魁祸首。鼓设计将饮邳困在修行的洞府中,自己顶了全部的罪名,被斩杀于钟山东方之崖。当饮邳破了鼓的结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鼓的尸体,钟山山神也因为这件事被革除神籍,幽囚于天牢之中。
饮邳收拢了鼓的尸体,不再修行天道,转而入魔,寻求复活鼓的方法。万年时光已逝,当初还要靠鼓保护的饮邳已经成了魔界之尊,鼓飞散的魂魄被他找回大多,却还是有一些无论如何都寻不到踪迹。
就在饮邳没了头绪的时候,异星降世,足以改变许多事情,鼓黯淡的命星竟然也泛出了微光,给饮邳指明了方向。这,也就是他要龙脩去将异星请回魔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