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这日用的是自己的画舫,虽然他如今“失势”,却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尽量都避得远远的。
然而还是有另一艘画舫缓缓靠近了他们,一个蓝衣男子从那艘画舫上跃了过来,楼半夏十指压弦,琴音顿止,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正掀开珠帘进入画舫的男子。
“逸之,你怎么在这里?”萧煜语带惊讶,“你不用陪你夫人吗?”
宁逸之坐下,摇了摇头:“夫人,她又不是我选的,有我娘陪着就够了。”
萧煜指了指宁逸之,向众人介绍:“宁逸之,上将军宁道远之子,三日前刚刚大婚。”
“三天?那今天不就是回门的日子吗,宁公子……”姽画欲言又止。
看宁逸之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他不待见他那个刚刚娶进门夫人。同为女子,姽画有心替那个未曾谋面的女人说两句话,却又无从说起,总归是别人的家事,外人不好多言。
宁逸之的眼神从楼半夏等人身上扫过:“这几位公子,就是牵情阁的琴棋书画四位公子吧?”
楼半夏收起焦尾琴,看向宁逸之,语气并不很好:“你要和我们做交易吗?”
“你们,真的什么都能做到吗?”
楼半夏敛眸:“你可以不信。”
季阳蹦跶到楼半夏面前,扬起肉嘟嘟的脸蛋:“阳阳想吃鱼。”
楼半夏揉揉他的脑袋,放软了声调:“想吃鱼,自己去抓。”
季阳欢呼一声,跑出了画舫,趴在船头盯着水面。碧蕊并不拦着他,只是跟在他身后,防止他出现意外。
“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不怕他们掉下去吗,千鲤湖很深……”
宁逸之话音未落,只见季阳挥手狠狠拍下湖面,再度扬起手时,手指上已经串着一条肥美的鲤鱼。即便是化成了人形,捕猎还事一样的作风。宁逸之无言以对,只得吞下未说完的话。好吧,他就不该拿常人的思维去估量牵情阁的人。
也许,他们真的能帮他找到那个人。
宁逸之起身走到楼半夏面前,作揖道:“在下失礼了。”
楼半夏接过萧煜递来的茶碗,轻抿一口:“今天我们休假,不谈生意。宁公子若是要做交易,明日牵情阁见。”
宁逸之被下了逐客令,却无言以对,连昔日好友都不开口帮他,只得摸摸自己的鼻子:“今日在下多有得罪,还望几位公子见谅,在下先行告辞。”
宁逸之离开之后,楼半夏也没了抚琴的兴致,坐在船边的美人靠上看着湖面上的风景。
“今日湖上的游船似乎格外多。”
萧煜站在她身侧,一手撑在美人靠上:“选秀在即,各地的秀女都已经到了晏城。这湖上的游船,有不少是那些秀女的,也有不少是冲着那些秀女来的青年才俊。”
“那你呢?”楼半夏伸手拂过水面,“你就没想过,要从这些娇美的秀女中,找一个可心的娶回家?”选秀,可不只是给皇帝选,皇亲贵族,功勋世家,都有可能是这些秀女的去向。
“阿琴忘了吗,我是个断袖。”萧煜挑起楼半夏一缕头发,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除了阿琴,我怕是看不上任何人了。”
楼半夏唇角微勾,一只手拍上萧煜的左胸,掌心感知到规律的心跳:“你在撒谎。萧煜,说情话的时候,麻烦你演得真一点,要不然我没法入戏。”
“那是什么?”
正在看戏的良棋惊呼一声,指向不远处的湖面。
楼半夏等人着眼望去,良棋所指之处,是一个正在形成的漩涡。漩涡距离他们的画舫并不远,如果漩涡形成,他们的画舫必然会被卷进去。
听书立即反应过来,催发灵力,推动画舫往远离漩涡的方向而去。
然而,漩涡形成的速度太快了,他们来不及推动画舫离开。楼半夏见势不好,便准备弃了画舫离开。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模糊的声响,那是从漩涡深处传来的箫声。那箫声断断续续,听不完全,却莫名地让人想要追寻,想要听清那箫声中隐藏的故事。
楼半夏停住了脚步回头:“你们先走吧,我下去看看。”
众人惊诧地看向她,萧煜更是直接上手要拖着她离开。然而,楼半夏就像被钉在了原地,不肯挪动一步。远处的画舫和游船上的人也已经注意到了此处的情况,都出来观望着。楼半夏不肯走,他们谁也没办法强迫她。
萧煜冷着脸抿唇:“既如此,我便留下来陪你。”
“那我也留下!”良棋也不肯走了。
姽画和听书对视一眼,那干脆大家都不要走了。
“我先把碧蕊和季阳送上岸,你们帮我拖着点。”姽画一手拎住一个,便出了画舫一跃而起,往岸上飞去。
即便有听书尽力将画舫往漩涡外带,画舫还是不断往漩涡中心靠近,逐渐陷入。等姽画回来的时候,堪堪能攀上画舫的船尾。
画舫入水,却意外地没有被水浸没,在画舫的周围,似乎有一层隔膜,将水隔离在画舫外。画舫意外地没有太大的颠簸,仿佛在水中潜行,将他们带往更深的水底。
“这千鲤湖,到底有多深?”良棋问萧煜。
萧煜脸色严肃,眼神深邃:“千鲤湖很深,但是绝不至于如此深不见底。”
对,深不见底。
他们已经入水,却根本望不见水底,连千鲤湖中最多的鲤鱼也见不到。这里,就像是没有生灵的死水。
“你们都听不到吗?”楼半夏轻声问。
其余人侧耳倾听,却什么也听不到。姽画皱眉:“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箫声,有故事的箫声。它引我们前去,这水底下,有什么东西要跟我们交易。”
画舫越往下潜,光线越暗。不知多久过去,画舫开始剧烈颠簸,几乎让人站不住。然后,画舫突然停了下来,没有再颠簸,也没有再前行。这里不算十分黑暗,水蓝色的光让人几乎以为这里离水面没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