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间,萧煜似乎在良美人身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定睛一看,却又看不分明,仿佛只是错觉。
萧煜看不清楚,楼半夏等人却能看得清清楚楚。良美人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一个浑身光溜溜却一身青紫、身上被写满了怪异咒文的孩子,那是婴灵,而且,良美人应该是知道他的存在的。
这是一种流传在民间的邪术——养小鬼。
人生在世,总是难免起起伏伏。有些人早年郁郁不得志,或是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之人,便会走上这条路。
小鬼不是随意养的,一旦养了想要脱身也便十分困难。
术士要炼成可以助人提升气运的小鬼,便需要找到合适的夭折的孩童,将他们收为己用。这些孩童,有的是自然夭折,有的却是因为别人的私欲而死于非命。不管是哪一种,被炼化的婴灵都不会好过。他们常年被术士以咒文术法折磨束缚,在被送到宿主身边之后,每日被宿主以精血喂养,逐渐强大的同时,他们也时刻谋划着翻身,到最后也就造成了反噬。
良美人身上的黑气要比萧长风身上浓重得多,萧长风身上的黑气,应当是多日与良美人在一起而沾染上的。
那婴灵似乎察觉到屏风后打量的目光,歪着脑袋冲着楼半夏等人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十分渗人。
良棋倒吸一口凉气,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萧长风与良美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赏下了些珍宝,便让良美人先行回去了。
想来后宫美人也是可怜,只要皇帝一句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生就仰仗着皇帝的宠爱过活。良美人本人算不得十分好看,若是不用些手段,要得到萧长风的注意恐怕不容易。良美人冒险养小鬼,大概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沦为后宫整日惶惶的失意人之一。
良美人离开之后,楼半夏等人从屏风后绕出。萧长风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曾有所发现?”
想起婴灵的那个笑容,良棋又打了个哆嗦:“她不是被妖邪侵身,而是自己养了一只小鬼。”
“小鬼对自己的饲主都有很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良美人从不在别人面前展露笑颜,恐怕非她所愿,而是被小鬼逼迫。她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笑,应该是在陪小鬼嬉戏玩闹。而她的腹痛之症,很有可能是小鬼表达自己不满的手段之一。”楼半夏分析道,“这只小鬼看上去已经隐约有了反噬的能力,良美人恐怕控制不了多久了。”
萧长风被惊得瞪大了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而后便是不可抑制的怒意掀起,拍案而起:“反了天了!自古以来,后宫最是忌讳巫蛊之术,她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合该杖毙!”
姽画摇头:“陛下现在杖毙了良美人也没有多大用处,反而能帮那只小鬼摆脱宿主。他身上怨煞之气十分浓重,若是彻底得了自由,必会成为祸患。”
萧长风走出桌案,微微作揖:“请诸位公子诛灭邪祟,朕必有重谢。”
楼半夏弯唇,眼睛微眯:“陛下言重了,若是陛下有心,不如替我们牵情阁题一块匾。陛下的墨宝,可是千金难换呐。”
这么好的机会,浪费就太可惜了。若能得到当今圣上亲题的御赐墨宝,他们牵情阁的名声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题匾而已,萧长风并没有拒绝。算起来,这还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给人赐字。这种感觉,还是挺奇妙的。小时候,太傅便说他的字写得不好,硬生生逼着他悬腕练字数年。到如今,太傅还是时常对着他的字摇头叹息。
现在竟然有人找他赐字!莫名其妙有点小开心。本质上还是少年心性的萧长风,在心里咧开了嘴。
酬劳的问题谈定,就该制定计划了。萧长风还没那么大的心,让几个健全的大男人在自己的后宫里跑来跑去。萧长风的意思是,找个合适的晚上,他在御书房留着,让良美人过来伺候,到时候就在御书房把事情解决了。
抓小鬼这件事须得做得隐蔽,否则一旦在宫中闹开,宫城之中必然会乱上一阵,说不定会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做了皇帝,生活在皇宫之中,必须思虑周全,步步为营,容不得一丝马虎。
后宫之外,良美人能到的地方,也就只有御书房这个相对能够避人耳目的地方了。
萧煜却觉得,御书房毕竟是皇帝处理政务、朝外会见大臣的地方,说是国家的政治权利中心也不为过。到时候若是打起来,毁坏了御书房的一些重要物件,也是一桩麻烦事。
“男人不能进后宫,女人总可以。”楼半夏以茶盖拂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这点不是问题,我们灵师一族,又不是只有男人。唯一需要陛下帮忙的,就是在行动那天晚上,让其他宫苑的人都不要出来捣乱。”
萧长风点头:“这并不难。”
“女灵师……你们不会让碧蕊来抓小鬼吧?”萧煜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
姽画轻哼一声:“碧蕊又怎么了,你别看她看上去像是个小孩子,对付一个婴灵还不成问题。便是季阳,也能把那婴灵给解决了。”
萧煜瞪大了眼睛:“真是她?”
“不是。”楼半夏放下茶盏起身,“正事谈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告退了。”
萧长风点头,并不留他们。等到众人都离开之后,萧长风看着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御书房,只觉得有股阴风从自己背后吹了过来,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扬声将被自己遣出去的内侍喊了进来方才觉得好些。
一想到自己跟这样的女人同床共枕了小半年,萧长风心里膈应得慌。但是目前他还不能和良美人翻脸,真是越想越憋屈……
走到半道儿上,楼半夏才想起一件事:“我是不是忘记跟皇上说他身上的紫金之气可以压制小鬼的邪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