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程二人飞身进了院中,未敢轻举妄动。炎夏夜中最是舒爽,顾梁汾轻轻按住剑柄,觉得有些走神,屏息凝神了片刻,四顾后轻声对程瀛洲道:“这院中应该有机关,看这些杂物都是按照五行八卦堆放的。”
程瀛洲听了蹙眉,顾梁汾轻声道:“程统领,请跟我来。”
二人顺着一个方向开始搜寻有无江枫的踪迹,但闻顾梁汾口中轻声呢喃着“二三……七……”一面说,一面巧妙避过各色古怪的阻隔。这间院子不小,二人把正房四周搜寻一遍,并未看到任何身影。程瀛洲轻声道:“正房亮着灯,应该有人。我去引开他们,顾先生进去找人。”
“先靠近看看里面有几个人,”顾梁汾谨慎道,“还是我去把他们引开罢,这院子中的阵势我更熟悉。”
二人极为小心地靠近正房,屏息凝神地注视着房内的动静。然才走了几步,却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房檐上似乎有东西坠落。程瀛洲眼疾手快,一把接住,轻轻安放在地上。顾梁汾吓了一跳,握紧了手中的剑,更加小心地向前挪动。
二人移步窗下,程瀛洲伸出两根手指,告诉顾梁汾内中只有二人。顾梁汾点了点头,用手比划了半个圈子,意思是自己绕半圈到正房另一端出手,好引开这两个人。程瀛洲亦颔首,顾梁汾刚要挪步,只听得屋中挺杯搁盏,一人道:“外面好像有人!”
另一人道:“不可能,不是咱们自己人,谁能破这奇门遁甲之阵?”
“我恍惚间听到那窗下有呼吸声,还是谨慎些好。”
“那咱们开窗看看?”
二人启户视之,夏夜一片宁静,月上中天,只有蝉鸣阵阵。
“没人啊?”
“刚才可能是猫经过?咱们这儿这几天闹耗子,老八昨儿抱了一只胖狸猫,那猫今儿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废话,昨天让你喂你不喂,它当然要跑了。”
“那猫儿不是吃老鼠么!吃耗子还要我喂它做什么?”
“嘘——不对!有人!”
慌乱之中,藏在窗下的顾梁汾手握长剑,那剑握在手中半出剑鞘。此刻长窗大开,屋内灯火照在顾梁汾的剑上,反射出微弱的光芒,恰好映射在屋内的铜镜上。顾梁汾闻言叹了口气,紧了紧蒙面的黑巾,反手出剑,腾身而起,剑锋半呈弧,直扫那二人的要害。
“两个,别藏了!”屋中一人冷冷道,旋即一跃避开顾梁汾,回剑刺向程瀛洲躲藏的方向。程瀛洲只好挽剑斜刺,与顾梁汾互为掩护。程顾二人见已然暴露,交换了一个眼色,一个出手迅如闪电,一个出手意态娴雅,点、刺、劈、削,隔着长窗,霎时逼得屋中二人险象环生。
屋中二人掷出一片毒砂,顾梁汾大袖一挥,回卷抖落,程瀛洲侧身避开。程顾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翻身进了窗内。
掷出毒砂的那人忽然收剑,“请问阁下的万儿?”
程瀛洲不理会他,剑尖一晃,只点对方面门,对方那人侧身避开,举剑格挡,左手握着一把砂子,从身后又掷向程瀛洲。顾梁汾侧头瞧见,虚晃了一剑逼开纠缠自己之人,剑身如流水,银光乍泄,打落了那把毒砂。程瀛洲借机一跃而起,一招“剑问苍天”劈下来,对方闪躲不及,右肩中剑,急退到书架之后大喊,“终南派的朋友,点苍派的朋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家主邀各位好汉前来,确实是简慢了,还望海涵。可是二位一出手就下杀招,又是什么道理?”
程顾二人相视见疑,顾梁汾怒道:“贵上忒会算计了,邀我等前来,竟然不同京畿道儿上打声招呼!我等一入京畿,各大镖行、本地帮派就跟疯了一样贴上来杀人,我们这委屈,又和谁说去!”说完叹了口气,“在下略通医道。方才是在下鲁莽了,这位仁兄,在下为你治伤。”说着率先放下了手中的剑,试探着摘了面巾。
屋中先前那二人都不识得顾梁汾,二人皆松了口气,受伤之人从书架后转身出来,只凝视着程瀛洲。
程瀛洲冷笑,“这位道友好心肠,我却不信这两个东西。奔波一场,把我们当猴儿耍!”
“终南派有俗家子弟,”顾梁汾故意道,“点苍派的朋友误会了,在下不是终南嫡系。”他知道这些人广邀江湖好手,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邀请的都不是名门正派弟子,故而有此一说。
程瀛洲会意,对方问及程瀛洲为何不摘面巾,程瀛洲复冷冷道:“我顶着点苍派的名声,却怕被点苍派追杀——委实信不过你们。”言下之意自己也非点苍正道子弟。
屋中二人愈发放心,一揖道:“家主实是未曾想到,武振英那厮门户如此之严!不瞒二位,至今至京高手,不过了了。二位身手不凡,又能破解得了这奇门遁甲之术,家主来日必当筹以重谢。”
“他剑上有毒,”顾梁汾忽然道,“点苍派的朋友,有解药么?”
程瀛洲冷声道:“在下只有毒药,从无解药。”
屋中二人大惊,受伤那人怒道:“你——”
“别急,”顾梁汾道,“他不给解药,这毒我就解不了么?”说着主动走上前去,受伤那人也不闪避,任由顾梁汾装模作样的用随身的银针等物医治了一番。顾梁汾替他止了血,包扎毕,那人一运功,觉得气息如常,连声向顾梁汾道谢,复问:“二位怎么找到这里?”
“你们的下处被禁军盯上了,”程瀛洲淡淡道。
“什么?!”
“我叫你们下处的弟兄不要轻举妄动,他们让我们来此处找你们。”
“这不可能!”
“高手进京,已然打草惊蛇了,你们太大意了!”
受伤那人忽然道:“春城无处不飞花。”
“我不知道你们的暗语,”顾梁汾一笑,“但是我知道,他的剑上原本没毒,现在有了。”说完疾退三步,受伤那人大骇,“你!你们!”话未说完,咳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