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墅韵”回来,已是晚上八点多,到小区下车,和周瑁远告别后,林子苏就往小区去,刚走到小区大门,一个人影突然就从旁边穿出来,叫了声“林子苏”,她转头看时,惊呼了一声“赵奕”,这时周瑁远也下车了,扶着车门,望向两人,林子苏远远望着他,有些惊慌,便问:“你怎么在这里?”
赵奕噗嗤一笑,道:“我来这里,当然是找你!在常青市,你躲着我,到云连市了,你还能躲得掉吗?我想要的女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也一样!”说着便去拉林子苏的手,林子苏看到周瑁远已经砰地一声关了车门,向二人疾步走来,林子苏赶紧甩脱他,向周瑁远汇合,周瑁远疾步走过来拉上她的手,愤怒不已,赵奕摊了手,嘲弄道:“拜托,就别作秀了,好吗?林子苏,他不值得你爱——”
周瑁远冷笑一声,打断他,道:“你就值得爱?你还是先摆平王雪吧,一夜情完了,就翻脸不认人,结果被人家纠缠上了,你还敢在这里招惹我的女人!?”
赵奕的脸登时就变了色,还没说话,周瑁远便拉着林子苏的手,决定亲自送她回家。
到家时,家门是敞开的,林子苏便唤了子恪和子茜,子茜先跑出来,给她使了个颜色,神色很是紧张和惧怕,低声道:“赵叔叔来了!”
“赵叔叔?”林子苏一脸困惑迷茫。
“你那个高中同学的爸爸,老爸正生气呢,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林子茜提示她。
赵奕和他父亲突然造访,这是往年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林子苏突然预感情势不对,便要拉着周瑁远离开,这时林父已经跨步走了出来,喝道:“站住!”这时,赵奕也跟了上来,堵在了门口。
“爸!”林子苏回过头,弱弱地喊了一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她父亲的脸时也是怕得不能行,不敢和他父亲顶撞。
林父瞪了一眼还拉着林子苏手的周瑁远,火大得很,一把就扯过林子苏,林子苏痛得哎哟了一声,周瑁远楞了一下,只得脱开林子苏,一时不知林父要做什么,只听林父吼道:“你把一个什么男人领进我林家,简直败坏我林家的家风!”
“爸,你在说什么,瑁哥他怎么了?”林子苏问得有些心虚,因为今天在他旧居了解到那些,确实足够判他下地狱,以至于自己都考虑不清楚是不是要和他继续。现在,爸爸突然发难,她本能地还是袒护了周瑁远,但她不知道她爸爸都知道了些什么,一时也不好冒然发难。
谁知,林子苏话音刚落,林父一巴掌就扇到了林子苏的脸上,力道很大,她的脸上立时显出几道指印,眼泪瞬间就飚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赵奕也愣住了,见林父的气势,本想上前劝阻,但他的腿最终还是停住了。
周瑁远却心疼得要死,赶紧就要去抱她,林父却一把推开他,冲林子苏吼道:“他玩弄女人,玩弄感情,你明知道他这么不堪,不仅不和他一刀两断,还和他出双入对,还带回来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知廉耻,到底还是不是我林宗南的女儿?”
在场的所有人,没人敢说话,林母站在旁边又焦虑又心疼,却也不敢这个时候去劝林父,林子茜和林子恪都吓得站到了墙边,看着姐姐挨骂,又担心又害怕……
“伯父——”周瑁远听不下去林父对林子苏的辱骂,正要劝阻,却听林父吼道:“请你离开我的家,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从来没有人对周瑁远这样说过话,周瑁远先是愣住了,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克制住了心头的愤怒,依旧礼貌有加,但声音却很谦卑,以至于有些哽咽:“伯父,错的人是我,但您女儿是个好姑娘,她没有错。拜托您不要再打她了,我很心疼!”
周瑁远的声音有些哽咽,看着一手捂着肿痛脸颊、嘴角还在流血的林子苏,心都在发颤,禁不住闭了眼,克制好情绪,才睁开眼,温柔地望着林子苏,柔声道:“你好好的,我先走了!”
“远先生,别走——”林子苏哭喊着,此时顾不上称谓,也顾不上白天的心痛和纠结,眼泪止不住地流,便要过来拉周瑁远,林父一把打开她的手,冲林母吼道:“丢人现眼的,还不把她给我弄回房间去!”
周瑁远回头看了林子苏一眼,眼中也是泪光闪烁,两人泪眼相望,林子苏在林母的半楼半抱中悲戚地喊了他一声“远先生”,周瑁远摇摇头只觉得心痛无比。林母看到二人的眼泪,也是不忍心,轻声道:“小周,先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子苏的。”
“谢谢伯母!”周瑁远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哽咽,林子苏更加难过,泣不成声,随即林子苏被林母连推带抱地弄回了房间,林子苏一步一回头,直把周瑁远看得心都碎了……
这时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从林父的后面走了出来,端详了一下周瑁远,周瑁远看着他,只听那男人道:“宗南,孩子年轻,好好教导就好了。你血压高,别气出个什么问题了!”
“会仁,我还得感谢你,今天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些,我和她妈还不知道被他们蒙骗,竟然欺骗和玩弄我女儿,除非我林宗南死了!”林宗南愤慨难忍,怒视周瑁远。
周瑁远眯着一双掩藏了杀气的鹰眼,快速扫了一眼赵会仁,随即向林父点头欠身,不着一言,转头便要离开,迎面就碰到故意堵在门口的赵奕,一脸快意意欲为难他,周瑁远忍了很久的一对鹰眼,终于杀气毕现,赵奕被他杀人的眼神吓得慌了神,赶紧列开身给他让道,周瑁远这才恨恨而去。
林子苏被带进房间后,越哭越凶,林母也没劝,只在一旁安抚她,直到她有所平复,这才抚摸了她的头,柔声道:“子苏,不要生你爸爸的气,他真的是担心你!”
“妈,你根本不懂,是爸爸他不讲道理。就算是要宣判人死刑,还有申辩的机会。但他从来都是这样,不讲道理,也从不给人解释和说话的机会。他从来都觉得,只有他才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全世界都得听他的。可是,他却不知道,他根本就是错的,从我们小时候,一直错到现在,我都是成人了,他都还是这样,我不是生气,而是恨他!我恨他,他不是我爸,虎毒还不食子,他却只会打我们……”林子苏说着又难过地痛哭起来。
林母叹了一口气,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道:“你爸爸生气,是因为小周的事,是从他的死对头赵会仁的口中讲出来的,你爸爸是一个多要自尊和面子的人,哪能受得了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的未来女婿是个玩弄女人的人。他今天震怒,还有骂你,都不是他的意愿……他,只是想告诉赵会仁,她的女儿,还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要教训,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事,你明白吗?”
林子苏泪眼婆娑,拼命地摇头,道:“那个赵会仁,还有那个赵奕,他们到底为什么呀?我和周瑁远在一起,碍着他们什么事了,他们要来跟我爸爸说这些?”
“哎,傻女儿,赵奕对你是什么心思,你还不清楚吗?赵家就他一个独苗,赵会仁还有他母亲,从小都对他是百依百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曾失过手。去年相亲,你没看上他,让他的少爷毛病就犯了。他妈妈总是跟我说赵奕怎么喜欢你,极力要撮合你们,他们也是真的很钟意你。”林母帮她整理头发,长叹了一声,道:“也是你命运不济,偏偏遇到小周这样花心不负责任的男人,他要是个正经的人家,那赵家想说什么也说不着!”
“妈,你们真的不了解周瑁远。我不知道赵奕和他爸都跟你们说了什么,我只想说,周瑁远绝对不是他们说得那样,所谓的‘玩弄女人’,那真的就是纯属胡扯八道,因为周瑁远有性功能障碍,他跟女人是做不了那事的,所以哪里来的‘玩弄女人’、‘玩弄感情’?”林子苏又是愤恨,又是羞臊不已。
林母闻言,震惊不已,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林子苏将自己所知道的周瑁远的一切都告诉了林母,只是隐瞒了杨玫、俞琳徽和赵恬妞的过节以及他不婚的情况,只将他父母早逝,和他前妻婚姻不幸导致他患病,十年来寻医未果尝尽痛楚滋味……凡此种种辛苦经历,以及他凄苦的身世讲述给了林母,林母这才知道那周瑁远原来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对他也没了猜疑,转而多了心疼和眷顾。
同时,林子苏还说,这十年来,他身边的确有过形形色色的女人,但因为他得的这个病,都没有发生过真正的床上关系,而且那些女人也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能都怪他。虽然他也有不对,不该因为生活的不公就自暴自弃放浪形骸,但现在早已今非昔比,他知道孰轻孰重。就像他来见父母一样,十年来,他从来没做过这件事,但他为我做了,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的真心吗?
林母愈听愈奇,也感觉到女儿在他心中分量不是一般,对于这样一个男人而言,能做到这样,也是一种莫大的人生承诺。而且年三十见他一面,便知他是个成熟稳重又知书达理、做事有分寸的男人,这也是自己看重和欢喜他的地方。
二人情深意长,作为父母不该胡乱臆测孩子们的感情世界,毕竟现在这个社会,早已不是那个见一面就结婚的年代,应该让年轻人自己去把握。林母的开通,也让林母自己释然很多,免不得好生安慰林子苏。
“你这两天尽量不要顶撞你爸爸,我会找机会把这些告诉你爸,但今晚不行,不然就会适得其反。不过,你放心,我会说服你爸爸,不没收你的手机。我看得出来,小周是个很有教养的孩子,虽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但是一点也没有娇生惯养的毛病,知书达理,而且他很知道疼人。可能,人家长这么大,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你晚会给他打个电话,好好安慰他一下,好吗?”林母善解人意,又温柔慈祥,林子苏禁不住又是泪眼婆娑,道:“谢谢妈妈,我爱你!”
林母楞了一下,向来含蓄的林子苏,竟能这么大方说出“我爱你”,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女儿这样表达爱意,既有些不自在,又是些许安慰和欣喜,拍了拍她的肩膀,帮她抚去眼泪,道:“我叫子茜进来陪你,不许再哭了,大过年的!”
林子苏顺从地嗯了一声,咧了嘴想笑,但脸颊还发疼,嘴角也痛,禁不住哎哟了一声,林母慈爱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这才出去。
林子茜很快就进来了,端了盆热水,手里拿着那条熟悉的毛巾,道:“姐,你怎么样,脸还疼吧!”
林子苏点点头,但神情没那么沉郁了,林子茜将浸湿的热毛巾递给她,道:“老法子,快敷上吧,消肿消得快!”
林子苏忍不住噗嗤一笑,随即又捂着脸哎哟叫疼,有些无可奈何道:“这条毛巾,见证了我们多少次挨打?”林子茜心疼地看着她,叹了一声,林子苏将毛巾敷到挨打的左脸上,禁不住发出呲的声音,眼睛也闭上了,隔了有一分钟,才终于适应,脸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随即又重复……
“你姐夫,走了吗?”林子苏关心道。
“走了,看着好难过。爸爸这次有点过分了。你那个高中同学,还有他爸爸,你和姐夫的事,关他们什么事,大过年地跑来咱家,给我们找晦气……”林子茜怨气冲天。
“妈妈说,赵家就赵奕一个独苗,什么都对他百依百顺,他在常青市就对我纠缠不清,一直不死心,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在背后调查了你姐夫,也许是他爸帮他调查的,我不知道。”林子苏恨得咬牙切齿。
“赵奕是真的爱你吗?”林子茜感觉好迷茫。
林子苏冷笑一声,道:“他要是爱我,就不会这样做事,他是得不到,才想让别人也得不到。!”
林子茜还要说什么,这时林子苏的手机响了,林子苏一看,是周瑁远的,便给林子茜使了一个眼神,林子茜心领神会,赶紧跑过去把门反锁了,然后乖乖地坐一边等着林子苏打电话。
“丫头,你还好吗?”电话那头的他,很担忧,声音都变得嘶哑了。
“我还好,就是脸有些肿……”
“疼吗?”
“疼,不过虽然疼,但却让我有了答案!”
“什么?”
“白天你在别墅里的问题,我说需要时间考虑的问题。”
周瑁远原本一肚子火气,听到她说有了答案,便来了精神,问:“你怎么想?”
“我爱你,顾不上那么多,你的过去我不管,但你的未来我不想缺席,现在谁也不能分开我们,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有多艰难!”
“你爸爸不会同意!”周瑁远的声音听起来很没有底气,一点也不像他了,他曾是那样骄傲自信,从来对什么事情都是胸有成竹,今晚的遭际,却又给了他人生一记打击。
“你要放弃?”林子苏惊了一跳。
“不,我不是轻易放弃的男人。你,我更不会放弃,除非我死——”
“我们说好的,谁都不许提这个字。要知道,你死了,我也不会活!”林子苏只觉得一阵心悸,隐隐开始胃痛。
“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是我度过的最漫长的时间,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周瑁远好焦虑。
“不知道,我不知道爸爸会有什么行动,也许会像小时候那样,关我禁闭?或者再狠狠打我一顿,把我打得屁股开花?也或者,会逼我辞职?……”林子苏惴惴不安。
“我能做什么?”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等我’,我一定找你,好吗?”林子苏心乱如麻,可却不想让他感觉到,努力安慰他,想给他希望。
“好!”他好利落,或许这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希望了,尽管很微弱,因为他不确定林子苏是否能成功说服,更确定地说,是对抗其父的强势和固执。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周瑁远才说:“宝贝,早些休息,你先挂吧!”
“不,你先挂!”林子苏不舍得挂电话,害怕这一挂就再也不能联系了。
可是很久,那头也没挂,周瑁远只得道:“那我们一起挂,我数1-2-3,数到3,我们就一起挂,好吗?”
“好!”林子苏欢快地答应了。
“1—,2—,3——”
林子苏很是听话照做,听到3就立马挂了电话,但事实上那头的周瑁远却没有挂,直到听到挂断的声音,这才郁郁地挂掉电话。
第二天早上,大年初三,林子苏收拾好,准备提前离家回常青,她要先去找还住酒店的周瑁远,和他一道回去。林子苏拉着行李箱,刚走到客厅,就看到林宗南端坐在沙发上,正看着报纸,听到动静,放下报纸,他带着眼睛,仍掩藏不住他的家长威严,看林子苏拉着行李箱要走,脸顿时黒了下来,道:“你要去哪?”
“回常青。”林子苏冷冷道。
“你哪也别想去,东森的工作立刻给我辞了,跟那个周瑁远必须一刀两断!”林宗南眼睛本就很大,瞪起人来更吓人。
“我是成人了,我有选择的自由,你不能限制我,这是违法的。”林子苏被他激起逆反心理,决心和父亲抗衡到底。
林宗南闻言,十分震怒,摘下眼镜,一把扔到茶几上,吼道:“你今天敢踏出这个门,我就打断你的腿。我坐牢,也不会让你和那个人渣混在一起。”
“好,除非你今天打死我,否则我走定了。”林子苏昂起头,倔强不已,声音也高了。
“好!很好!”林宗南霍地站起身,来回踱步,随即转身去了书房。
两人的争吵很快惊动了家人,其他人纷纷从房间里奔了出来。很快,林宗南就操了从小打到大的胳膊那么粗的实木棍子,行走嚯嚯如风,林子苏已经走了门口,准备开门离开。看到父亲提了棍子来,便来了气。
林子茜、林子恪挨在客厅的墙角,怯怯地望着林宗南,林子恪更是在发抖。林母见状,吓得赶紧把林子苏护在身后,道:“你也不能听赵会仁的一面之词,就草率做出结论——”
“你懂什么?慈母多败儿!”林宗南声音都在发颤,一把拉开林母,林子苏看到了怒红了眼的父亲,心里害怕极了,可却不愿服软,脖子耿直了,头也昂得更高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走,还是留?”林宗南恨得咬牙切齿。
“我走定了,除非你今天打死我!”林子苏放了行李在门口,转身就回到了客厅,然后像小时候那样,一头就趴在沙发上。
林宗南气得挥起棒子就朝林子苏的屁股重重地打了下去,林子苏痛得身子抖了一下,双手死死地抓着沙发的布套,眼泪瞬间就飚了出来,但却一声不吭。林子苏从小挨打都是这样,不哭不喊不叫,更不服软,这也是林父最恨她的地方,哪怕她服个软,认个错,或哭一声,林父也不会每次都下狠手,每次都是林父打得没心力了才停,所以几个孩子中,林子苏是挨打最多也是最重的孩子。
林宗南再问:“走,还是留?”
“走!”林子苏飚高了声音,不想让他听到自己感到痛的声音。她话音还没落,林父的棍子就又重重地落到了她的屁股上,以至于“走”字后音里拖了一个沉闷的“嗯”音,但声音很快止住了,林子苏不想让父亲得逞……
林母吓坏了,儿女三人长大后,林父就很少再打他们了,这次打林子苏也是七八年不遇。林母便过来要抢林父手中的棍子,林子茜和林子恪也哭道:“爸爸,别打姐姐了……”
林宗南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母子四人都丝毫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沆瀣一气地帮林子苏,便怒吼道:“今天你们谁劝,我就连着一起打!”
林母知道他的脾气,眼中忍不住就含了泪,又担心他真的会连累无辜,便红着眼,赶紧将林子茜和林子恪拉开,让他们先回房间,林宗南的棍子却没停,林母拉开子茜、子恪的当口,他的棍子又打了三四下,随即又问:“走,还是留?”
林子苏有一阵没说话,她实在太痛,觉得要晕过去了,从前被父亲打,没挨过这么重的打,今天是头一遭,有些承受不住,但她强忍着,缓过劲来,再次飚高声音,吼道:“除非你打死我,不然,我今天走定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林宗南气得浑身发抖,瞬间棍子就像冰雹一样砸了下来,连着好几下没停,林子苏痛得快要晕过去了,胃里一阵绞痛,感觉有一股腥味想往上涌……
林父的棍子毫不留情地在继续,就在这时,林子苏没忍住,“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林母刚哄好子茜和子恪出来,看到林子苏一口血吐到沙发上,顿时吓坏了,一下就扑过去,眼泪掉落,声音发颤,道:“女儿,乖女儿,你怎么样,说话啊……”
林宗南手上的棍子还没停,林子苏觉得屁股在阵阵发麻发木,渐渐失去了痛觉,看到妈妈的眼泪,便道:“妈,如果我没死,就让远先生来接我,我不想待在家里了。”声音有些微弱,林母心痛得直掉眼泪,而林子苏自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强忍着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林父见她还嘴硬,心头恨气更盛,又打了几下,只是这几下没那么重了……林母看到林宗南还在打,哭喊道:“你到底是有多狠心,她是你女儿,难道你非要打死她吗?”
林宗南是又气又痛,只要林子苏认个错,或者哭一声,他就会停手,偏偏她就是这么倔犟,随即气得一把扔掉棍子,回了书房。
这边林母慌了神,便要打120,林子苏一把抓住林母,手上的力气很弱,林母看到她含泪的眼神,都快心碎了,哽咽道:“乖女儿,你想让妈妈做什么?”
“妈,求你了,给远先生打电话,让他来,好不好?”林子苏终于发出了哀求,但声音很微弱。
林母的眼泪一直在掉,起身去拿林子苏的背包,拿过来后,林子苏拿出手机,找到电话号码,递给林母,林母的手一直抖个不停,眼泪不听使唤地吧嗒吧嗒落,拨通后,听到那头关心温柔的声音:“子苏!”
林母听到他的声音,眼泪更加不争气,声音发颤,道:“小周啊,我是子苏的妈妈,你快过来!快点啊,伯母求你了……”
“伯母,子苏怎么了?”周瑁远在那头吓得声音都变声了。
“别问了,快过来,快点。”说到最后,林母已经泣不成声。
周瑁远隐约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便赶紧挂了电话。十几分钟,他带着焦虑和担忧,风一样地闯到了林家的客厅,看到瘫在沙发上的林子苏,便知道林父一定打她了,一阵揪心,眉头拧成了一股线,三步并作一步地奔过去,蹲在沙发旁边,一把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无力,林子苏看见他来了,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周瑁远看到沙发上的一滩血迹,禁不住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眼睛里的悲伤深不见底,颤声道:“丫头,我送你去医院!”
林子苏脸色很苍白,没一点血色,胃也是恶心难受,说不出话来,只含泪嗯了一声,周瑁远也是泪光闪动。林母站在身后手足无措地泣啜着,这时林子茜和林子恪也都从房间里奔了出来,看到姐姐这样子都红了眼,林子恪更是哭了起来。
周瑁远在林母的帮助下,将林子苏背到了身上,林子苏此时已经失去了痛觉,任由他们摆动自己,到了周瑁远的背上,手臂和头都无力地耷拉在他的肩上,林母在身后扶着她,然后吩咐林子茜和林子恪帮着给林子苏拿了行李,一行人匆匆下楼而去。
到了医院,一切检查治疗结束后,周瑁远、林母和林子茜、林子恪围在病床前,林子苏显得很坚强,很安静,除了见到周瑁远时掉了几滴眼泪,后来都一直很安静,反倒是一直安慰母亲,病床前的林母一脸的担忧,林子苏便道:“妈,我没事,从小都挨打,屁股早都练成钢了,医生都说修养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了。”
“话是这样说,你今天吐血,是怎么回事?”林母忧心道。
林子苏叹了一口气,道:“都是被老爸气的——”
“老妈,这叫气血攻心,武侠小说上就是这么说的!”林子恪在一旁插话,众人都禁不住笑了,紧张悲伤的气氛这才得以缓解。
“我才是被你爸气得气血攻心。”林母埋怨了一句,随即回头对林子苏嘱咐道:“我还是不放心,等你好了,一定要去做个检查,听到没?”
“妈,没事的,以前从来都没有,就今天被老爸气的,幸好没吃早餐,不然早餐都得被打吐出来!”没有了父亲高压的压制,林子苏也显得轻松了许多,看起来也有些血气了。
“听伯母的话,等好了,去做个检查!”周瑁远拉着她的手,满眼的忧心和心疼,林子苏顺从地答应了,也只有他的话,她才会听得进去,望着她,也是满眼温柔和依赖。
林母见二人情深意笃,便知道该离开了,于是叫上林子茜和林子恪,再三叮嘱林子苏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她,林子苏应了声,母子三人这才离开。
周瑁远起身去送,到得外面,林母道:“小周,别恨你伯父,打是亲骂是爱。将来你有孩子了,就能体会做父母又爱又恨的心。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说心里话,伯母打心眼里喜欢你,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像自己的儿子一样。如果你能好好对子苏,从前的那些也就不是什么事,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好好照顾子苏,好吗?”
林母很慈祥,很是一个母亲的风范,让周瑁远既感动又敬重,道:“伯母放心,我会的。”周瑁远话不多,但却字字如山。
林母温柔地望了他良久,这才带着一对儿女离开。周瑁远这才返回病房,林子苏见他进来,便问:“妈妈他们走了?”
周瑁远嗯了一声,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她,缓缓走向他,林子苏读得懂他的担忧、心疼和焦虑,林子苏趴在床上,侧了头望着他,一边伸出手,周瑁远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眼神里透不进光,低沉道:“昨晚,我应该带你走,我没想到你爸爸真的会打你……”
“小时候,这对我们都是家常便饭,我每次被打,屁股都会被打开花!”林子苏声音低落不豫。
“所以,你讨厌惩罚,讨厌我打你屁股,是吗?”周瑁远想起那日在家教她唱歌,当说要惩罚她时,她当时吓得脸色都变了,原来是因为从小挨打有阴影。
林子苏睁着漂亮的眼睛,脉脉情深,缱绻深长,低了声音道:“我现在想回常青市,想回我们的家!”
周瑁远知道她的心事,但却摇了摇头,柔声道:“你的屁股不好,哪里也不能去!”周瑁远直到今天才彻底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害怕惩罚,也明白了她屁股上的黑青不是一次两次挨打才留下的,也明白了她恨她父亲的原因……他也无法理解林父对子女的教育方式,这在他的成长和家教中从来没有过。
而林子苏倔强的性格,也是从这些不愉快的经历中一点一点形成的。对她越是用强,她越是倔强。反而是温柔相待,她才能变得温顺听好。他也发现,林子苏的性格是完全遗传了他父亲的,只是小时候不明显,长大后有了独立的思考,这样的相像就越来越明显。
林子苏见他不同意,就扳了脸,很是不开心,周瑁远揉了一下她的头,道:“和我说说你那个高中同学吧!”
林子苏一提起赵奕就来火,便道:“我不想提他,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让我碰见他。”
“宝贝,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比起对你爸爸的恨,我更恨你的这个高中同学,还有他的爸爸。但是,相信我,他们不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大麻烦,我有很多解决麻烦的办法,我只想保护你,不希望你再被你爸爸打,明白吗?”他的声音很温柔。
林子苏这才放下恨气,和他讲述了自己和赵奕从高中认识,如何交好,他如何出国留学,如何在去年同学会上重逢,他如何向自己求婚等等。而赵会仁和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两家常有走动,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爸爸就很少再和赵会仁走动,言语中谈及他都是鄙夷的态度,还说他是口蜜腹剑的“杨国忠”。后来又如何传出二人因局长之选而形成竞争关系,赵父表面如何当面奉扬父亲,背地里如何给父亲下套,凡此种种。周瑁远一一记在心里,不再话下。
住院期间,林子苏趁周瑁远不在时,去做了检查吐血的病因,最终的结果是她患了胃溃疡,医生说她这个是早期症状,建议她尽快做手术治疗。林子苏考虑到学校马上要举行开学典礼,如果现在做手术,恐怕就得休养一两个月,这样关键的时刻,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缺席。便跟医生说一个月后来做手术,有没有影响,医生只建议她尽快做手术,不要拖延。林子苏答应了,还请医生帮她隐瞒一下,不要把病情告诉家人和男友。医生本是不同意的,但经不起林子苏的再三哀求,只得给他开了另一份医嘱,并给她开了药,嘱咐她这一个月要坚持服药,不要间断。林子苏见医生应了自己所求,也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周瑁远过问起这事时,林子苏便将医嘱拿给他看,说不是什么大病,十人九胃病,医生让好好休息,吃饭规律,慢慢就能调理好。周瑁远不放心,便问她吐血是怎么回事,林子苏便笑道,医生也说是气急攻心,让自己一定要把心态放平和,让家人多宽容些,别总是发脾气惹我生气。周瑁远被她气笑了,说她看个病也要教训自己的男人。林子苏顽皮一笑,此事也就这样摆平了。
转眼就到了初七,周瑁远见她能行走了,这才带了她回常青市,出院那天,林母和妹妹弟弟都来相送,林子苏始终没见到父亲露面,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林母告诉林子苏,她将林子苏给她说的事情都告诉了她父亲。林子苏便问,父亲什么意思?林母说,他什么也没说,闷头自己回了书房。今天听说你出院回常青市,很早就起来了,坐在书房里,也没吃早餐。
林子苏鼻子一酸,父亲心里还是爱我们的……可是,又忍不住恨他,也没向母亲多表露什么心意,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就和周瑁远上了车。
当母亲和弟弟妹妹在车子后面,渐渐退远,林子苏的眼睛才渐渐模糊了……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