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一提着装着自己衣服的购物袋,跟着禾母梁阿姨去买女装,二人边逛边聊,光是挑选就花了不少时间。禾一发现女装区的小桌子上反而有更多糖果小零食之类的,不难想象母亲带娃逛街是多么经典戏剧式的噩梦。
禾一原以为有梁阿姨作陪,自己只要安安静静坐着翻翻杂志就可以了。结果禾母每试完一件衣服,还是要问下禾一,并不是说禾母有多看重禾一的眼光,而只是习惯性地会问所有人的看法,尤其是自家女儿的。光是好看或者不好看是不行的,还须得细细分析一番,做个有理有据的点评。
“禾一看妈妈这件怎么样?”禾母从试衣间华丽出场,还转了个圈。
“太艳了,不好看。”禾一从杂志中抬起头,扫了一眼得出结论。
“好看的,你妈妈还年轻,这么穿一点都不奇怪的。”梁阿姨堪比推销员,没有哪件说不好的。
“哪里不好看了?”禾母低头端详身上的裙子,十分不理解禾一的见解。
“这些亮片完全没有必要。”
“我感觉还可以啊。”禾母嘟囔着,顺带看了眼标价。“还不便宜哎。”
“对你们家来说不是九牛一毛的事情嘛!”梁阿姨在一旁说道。“真是羡慕你会嫁,当初谁能知道这是个潜力股呢?”梁阿姨与其中不乏羡慕,禾一甚至还听出了点酸味来。
最后禾母还是买了那件裙子,又带着禾一买了些手套围巾袜子等过年必须品,就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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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姑妈,祝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禾一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穿着大红的棉袄,映得脸颊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哎好,真乖。’五十好几的二姑妈笑得满脸褶皱。
禾一着次回老家的最大目的,就是收红包。禾家亲戚不少,爷爷奶奶都是农民,在那个年代,生孩子从不考虑人口限制或是经济负担,就好像多生几个就能赚到似的。于是禾一有三个姑妈,一个伯父,一个叔叔。堂哥堂姐更是数不胜数,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饭,几十号人,禾一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但是禾一自己的知名度倒是不小,主要原因在禾父,在这个本就人口不多的村子里,禾父算是事业有成之辈。全村上下几百号人,没谁不知道禾父的名号。禾一每年都能在这个时候收红包收得盆满钵满,不得不说都是沾了禾父的面子。
晚上禾一开着小台灯坐在床上,数着一天的利是钱,一双眼睛倒映出来慢慢都是红色的钞票;一百,两百,三百..........倒不是禾一多爱财,这些钱一年一年攒下来,也不是小数目了,到时候要做什么事,也不能缺了本金。
但一想到那些亲戚,禾一的脸色却冷了下来;她始终没法忘记,那些一遇事就求助禾父仗着有点儿血缘关系的人。怎么把一张张势利的嘴脸,变得犹如对待瘟神一般避之不及。
禾一一家落魄后,禾父的几个兄弟姐姐倒是尽心尽力,只可惜他们也没有什么大钱,禾一叔叔做的一些小生意还都是禾父出钱。三姑妈嫁的最好,三姑父是酒店老板。但三姑妈自觉是个女人,也没什么主见,只能拿体己钱救救火。禾父的公司欠着不少钱,禾一家里虽然一落千丈,也不见得缺这些小钱,这忙还是等于没帮。至于那些所谓的穷亲戚什么情况都没问清楚,一听公司倒闭了,一个两个恨不得没认识过禾一一家,连来医院探望两眼都省下了。禾一估摸着自家父母的电话早就成了这些人的黑名单了。
然而事实并没有那么糟糕,禾父的医疗虽然开支巨大,但大部分都由保险公司支付,剩下的都欠款也就是员工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还有一些订单的违约金。大部分老合作伙伴体谅禾一家的情况也没有追要这笔款项,禾母一直以来炒股票的收入也在定期还着这些欠款,理清楚也只是时间问题。
禾一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从脑中抛出,把钱放好,脸往枕头里一埋。陷入沉睡。
第二天,禾一跟着自家父母走亲戚,收了一天红包,禾一的脸都笑僵了。
后来直到年初一,禾一见七大姑八大姨的红包也差不多上交完毕,就留在村子里自己买烟花玩,她倒是不觉得自己幼稚,只不过往年这时候都是两个堂弟陪着她玩,可惜现在他们才五岁,禾一只能自娱自乐了。
看着一根又一根火花棒在手中燃尽,禾一顿时感到无趣。看着和周围人闲聊不止的禾父,禾一只希望快点回家写题。
啧,急着回家写题,这种事情有一天还能发生在她身上。
小小的身子坐在椅子上脚够不着地,悬空着一晃一晃。屋子里烟雾缭绕,禾一憷眉。
她很不喜欢烟味,何况满屋都是。眼见一个满口黄牙的大叔握着烟筒,满是黑垢的脏手从烟丝盒里捻出一撮烟丝塞进烟口,又拿起打火机点燃,咕噜咕噜地对着烟筒深吸一口,再长长呼出,几乎整张脸都要被烟雾遮住。
禾一忍无可忍,蹦下椅子走出房间,走到外面的街道。
现在已经将近九点,没有什么车,但也不安静,炮声连响,声声不绝,烟花升上天空,在绽放的一瞬间照亮每一个灰暗的角落。家家户户都挂着对联,都是用自制的浆糊黏上的。每家每户都开着大灯,聊天和麻将声穿出屋外。
禾一有些无聊的四处乱晃,走着走着,就走到村里的大运河边。
禾父在禾一小时候没少警告禾一不要到运河边玩,由于水深水流又急,没少淹死人。
运河算是在这无处不热闹的春节中唯一安静的地方,禾一漫步在运河边沿,烟花的火光照映在水面上,倒是一处别致的美景。
年后几天按这边的风俗习惯,就是要拜先祖和土地庙。
禾一跟着父母,一处接一处的跪拜,再放上三炷香,烧一叠纸钱,撒上三杯酒。禾一是小孩子,本来也只要跟着大人,凑凑热闹就行。结果今年带的祭品太多,连禾一都被分到拿酒壶的任务。
Z市的年一过完,禾一就要启程回H市。禾父在H市的公司还有大把事情等着处理。
“一到过年就是一个忙字唉......”禾父无奈感叹。
坐在后座的禾一闭目养神:
五千来元,对于一个八岁小孩来说可是笔大数目,但对禾一来说,还真不够看。
可以买台不错的缝纫机了呢。:禾一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