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拿着小板凳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一句话不说,只是沉默地陪着她枯坐。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今天没有学习活动,就变成自由活动时间,于大姐大刘泉姐都躺在床上看悬挂在屋中间的电视,此刻新闻联播正在播报。
范姐在书桌旁练字,这是她心绪不宁时的习惯,不知死胖子之事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衡姨坐在床上摆弄着一件衣服,叠起来又打开,然后在叠起来,来来回回地重复着,手里有活儿做,不让自己闲着,才能平复她内心的痛苦吧。
谭姐站在窗户边上,像一枝寒冬傲立的红梅,想要将枝头伸出墙头,看看外面更为辽阔的天空。
大家都知道张筱今天见了家人,也知道她情绪的波动,这是在监狱里囚犯正常的反应,不管怎么暴戾恣睢,不管怎么丧心病狂,有自己爱的人来看来探监,都会表现跟以往不同。
所以看张筱这般,也就见怪不怪了。
越千两世的感慨:恨能让人下地狱,比如前世的自己,因为恨,在天堂星拼杀出一条血路,爱却能让人升华,比如前世的自己,为了这些并肩作战的战友变得大无畏。
她希望张筱心中对亲人的爱,能成为她最后的羁绊,即便以后遇到更让人绝望的事,也能保持一丝的冷静,想想还有家人在等她回去,而不再冲动地狂化。
“老千儿,我对不起他们,”张筱终于开口了,将头埋在两腿之间,闷闷地说道。
越千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她肩膀搂住。
张筱像是感觉到支撑感觉到理解,心中的痛苦顺着眼泪涌出,呜咽地道:“我没有想到这些事对我家人伤害这么大,我杀人的那一刻,满脑子里只有恨,恨不能毁天灭地,恨不能跟那些坏人同归于尽,可我忘了,我身后还有无辜的家人,因为自己冲动带给他们的伤害是这么的大。”
越千对于她这种愧疚的心态理解不了,毕竟她两世为人没有体会过家人的温暖,所以为家人牺牲啥的,为家人考虑啥的,还真陌生,但是她知道一点:“败局已定,想扭转就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张筱不明白,抬起泪眼模糊的双眼,茫然地望着越千:“啥?”
“你知道我在法庭提出的请求吧,去天堂星,那里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虽然危机四伏,但却给我们扭转败局的机会,去那里挣下丰功伟绩,给家人带来荣耀,这就是我们要为之努力的奋斗目标。”
张筱眼睛激动的睁大:“真的能让咱们去天堂星吗?”
“应该能,”如寒梅孤傲的谭姐漫步走过来道:“越千在法庭上提出这请求前,狱里就已经有了传闻,说是要将一些重刑犯发配到天堂星去服刑,一方面为地球减压,一方面为地球挣回点资源,”说完,又对抬起头的范姐问:“对吧,范姐。”
“嗯,有这传说,只是不是官宣,是下面的小道消息,不过千儿在法庭上提出,经过各大媒体的发酵,想必安排一些人去天堂星搏命,会成为官方正式的行为,只是会让咱们这些人自由选择,当然,年龄及刑罚年限也都会有相关规定,”范姐玩着手中的笔分析道。
“范姐,我想报名,”活的淡淡如透明人的谭姐,突然也变成热血青年,她苍白的脸涌上粉红,让她有了些生机。
范姐很惊讶,她知道越千会去,张筱定也会去,这屋里的其他人,只有泉姐大刘谭姐应该能符合年龄,剩下几个人都是年龄大了,想去也不会批准。
可她想过大刘会去,泉姐和谭姐都不会去,泉姐虽然全身伤疤,但她依然保持女人的窈窕及妩媚,武力值那是一点没有,去了也是送死,谭姐虽然清清冷冷,一天说不了两句话,如飘忽的空气般,去了也是别人练枪出气的靶子。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谭姐清冷的声线一字一句地将这经典的话说出,也说出她压抑这么多年的渴望。
大家都不说话了,自由对于她们太珍贵了,之所以每天浑浑噩噩又顽强地活着,就是能看见许多年后,那扇向她们敞开的自由大门。
沉默一会儿,范姐不忍又不得不直白说出:“你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是炮灰。”
话很冷酷,但却为谭姐好,在和平的地球都身陷牢狱,本身没啥武力值,去了陌生的星球,还不知遇到什么险境呢。
泉姐走到桌子旁,斜睨了谭姐一眼道:“未来是属于朝气蓬勃年轻人的,”说完,用纤纤玉手指了指越千与张筱,接着道:“你、我,还是在这里混吃等死好,要是无聊,先将自己老了出去后的生活安排好,总比在那异想天开的好。”
谭姐细长的眉毛皱起,烦躁地给了泉姐一记冰冷的眼刀,没有说话,心里却也认可她的话,扭身又走到窗口,做那向往自由,拼命伸展的寒梅枝。
张筱却从低谷的懊悔情绪中走出,抓住越千的手激动地问:“老千儿,咱们真的要去天堂星吗?”没等越千回答,她又兴奋地道:“哎呀,广阔无垠的星际征程大门,就要朝我这个土坷垃的农村娃打开,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终于扭转,意外成为振翅高飞,跨越星际,冲出地球走向银河系的牛人,哈哈哈哈,我的家人为我自豪吧,我的仇人在我面前颤抖吧,那些未知星球的土著们,你家姑奶奶就要坐着无敌的星际航舰来啦。”
她这不伦不类的豪情壮语,将屋里的人全逗笑了,尤其是大刘,大笑后跟着豪气地喊道:“我也要冲出地球走向银河系,看我这如铁锤的拳,看我这虎虎生风的大手掌,嗨..哈...,那些异形魔兽们,统统跪服在我的脚下吧。”
泉姐给她一个白眼道:“你也就长得唬人,我看哪,你连千儿小丫头都打不过,还异形魔兽,哎哟,别去了给人家当个憨大粗壮的肉丝,塞人家的大牙缝儿啦。”
大刘气得挥舞的大手臂就扑了过去,泉姐尖叫一声,笑着往于大姐身后躲,正闹着间,就听狱警在外喊道:“小声些,是不是精力过剩,想出去跑几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