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仙阶上血渍横流,就穆笙一事分歧极大,学院院长肖何从九重天急匆匆赶回来之时,便对此时严肃,处理。
几人僵持不下之时,鹤鸣长啸,君衡冷着脸没有回头,腾云驾雾遥见那青灰薄雾,众人心感不妙,果真,陌家家主认出里头的人眼里精光一闪,行礼道:“久见妖帝,鬼王,圣安。”
显而易见,君衡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双帝治世有好有坏,只是两人关系一向恶劣,若是将私事波及,定然难处理。
燕易凡同是认出来了君衡,半眯着眼有所思量,倒是给足了陌家家主的面子,开口应了一声,随后开门见山直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云末也觉事情难办,本欲拉住满洛君平,却已见鬼界鬼王言凝对满洛君平行礼,举手抬足之间没有错误,见之云末面色淡然,已经不再见当年少年气性,微微点头便收回视线。
言凝与楚戈云末自古不合,只不过两人比之那两位妖帝,已经冷静太多了,毕竟这两人明争暗斗从来不流于表面,不似两位妖帝暗杀动争从未停下过。
云末深觉此事不宜那陌家家主开口说出,即便会一陷在身,云末依理说话,也不偏袒谁。言凝亦是讲理的人对此并没有说什么,燕易凡一笑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既是如此,简单,天界有禁神一说,剔除了她的神格,让她永生都升不了先,岂不简单。”
燕易凡勾唇,眼睛蔑视盯着君衡,见他面色没有变化垂下眼神一暗,指尖翻转,那些修士的精血沾染在他的指尖,燕易凡微微摩挲,探究的看了一眼陌家家主颔首淡笑,陌家家主沉思,他所想做的绝不只是这些,神格虽好,但只要被天道眷顾的人,神格又能算什么。
“怎么?看您觉得是罚得轻了,可别啊,人家也不过是个十五六七岁的小姑娘,你个老头至于逼得这么死嘛,不都说凡人把修行看得比命还重要,现在把她的命夺了,跟个凡人一样生老病死挺好的不是?还是您觉得我说的不够好?”燕易凡慢条斯理地说道,拿出白帕擦干净了手,妖火一出焚烧殆尽,后而看了一眼身后的言凝笑了一声,接着说“我这位小兄弟更是明白什么该罚,什么不该罚,您说呢,对吧!”
陌家家主眉头一皱,谁都知道当年辽沁事情一出,鬼王言凝从万千神兵中存活下来只剩半条命的时候,他直接与言家断绝关系,只带着言这个姓氏走遍六界,更与言家的祖母关系恶劣,陌家家主对于言凝要说的话不置可否。
言凝对这一切的事好似置身事外,眼神淡薄,搭理了几句随意道:“一切自有公道之分,既然说是一介凡人,闹到了何处至于如此,不如让她自身说说,孰是孰非自古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燕易凡罕见的微眯着眼,微露好奇的看着言凝,半晌,笑了一声,点头称道:“也对,不如让她自身说说,也好给众人一个说法,对于众人也是好的接过,对吧,君衡。”
君衡名字说出,他面色不显,淡道:“那便依您所言。”
“最好如此,明日正好,你我代表妖界,言兄代表鬼界,更有这两位上神在场,一同定罪,如何?”燕易凡眼露笑意,笑道。
君衡一手拿着骨伞,本是背身欲离去,听到此话,转身冷眼相看,睥睨一切的眼神冷冰冰的落在燕易凡身上,他开口道:“她无罪,还请妖帝按时就医。”
话此,君衡撑着一把骨伞远远离去,伞间轻微的墨意点点辉映,一如从前,从一而终,从未变过初心,永远都令他嫉妒,嫉妒他随意就可得的真心,连一个身份低微的婢女都可为她付出生命,从始至终气定神闲。
燕易凡望着君衡远去的背影,眼底晦暗不明,如玉的指尖微蜷,他不由自主的对那位凡人产生了更多的好奇,一旦一个人有了弱点,一切都变得容易,燕易凡垂睫眼底的阴郁愈滚愈浓。
君衡苦恼的看着自己的衣衫,沾了血的外衫污渍倒处都是,竹屋外停立着一个人,眼眶涩红,孤零零的蹲着门口分外可怜。
君衡一愣撑着骨伞迟迟不动,穆笙在竹屋外担忧的等了一天,自他醒来屋内便再没有了君衡的气息,甚至他隐藏的极好也依然挡不住穆笙对于众生生灵的感应,这儿先前分明已有了一场血战,穆笙惶恐,整个人都感觉天塌下来了一般。
穆笙眼眶涩红,满眼皆是泪痕,又一会儿擦干眼泪时,突然感应到了君衡的气息,登的起身,眼泪忍不住的流下来,哽咽了一会儿,抱上君衡的腰身,洁白如玉的脸庞沾满了泪水,指尖用力的抱紧,恍若抱着漂泊的浮萍一般。
“夫子,老师,阿衡,我怕了。”接连的哭声罕见的从怀中的穆笙传出,她甚少在他面前流泪,以至于他从来都以为穆笙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君衡恍惚记得夫子、老师的称呼还是叫穆笙幼时习字唤的,现今听到,尽是沧桑。
天道眷顾穆笙,他知道,第一次踏入穆府时,周身的灵力欢喜的汇聚在蒙着眼睛的穆笙,穆府一向宠爱这中年生下的幼女,只可惜生来不能见光,她其实钟爱那些五颜六色的花裙子,该是她想象中仙女所穿的一般,可惜她看不见即便再没的东西在她眼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那时他被穆府的家主强行扣下做他幼女的夫子时,他眼中厌气翻滚,想要杀人的冲动一时半会灭不下去,直到见到穆笙的那时候更是愣的没有收敛凶猛澎湃的杀气,所有人都害怕的倒退更是将瞎了眼的穆笙拦在身后。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裙裳,娥眉扬起,嘴角上扬,摸索了一番推开把她拦在身后的人的手,那人惊诧想要拉回穆笙,穆笙父亲虽面色紧绷,但看穆笙的动作已然看出来了她幼女的想法,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众人让她且去吧。
穆笙一步步探索前面的路,因为瞎了眼,所以对周围的感觉更加灵敏,只有一些不可免的坑坑洼洼使穆笙跌宕了几步惹得众人紧张不已,君衡更是手心出汗不敢言语,走了一段穆笙动了动耳朵,白皙如玉的手掌往前探了探,见还是没到笑了自己一声,眉间竟是醉人的温柔,穆笙又往前走了几步手指终于碰到了君衡胸前的衣襟,穆笙轻笑猛地收回手面色看着淡然,手指却不可免的紧张蜷起,穆笙清亮的嗓音愉悦的响起。
“您就是……父亲为我找来的夫子吗?”小心翼翼的试探明显的自欺欺人,她身量未长至君衡胸口,此番大着胆子抬头,被蒙上眼睛的脸始终挂着笑意。
君衡不知为何探究的看了一眼耳朵后又凝聚在那一双眼睛上,半晌,看着笑意有些收敛的穆笙,寒着脸冷淡道:“不是我所愿。”
空气一瞬间停滞下来,穆笙笑意不减,往后退了一步,涩得君衡心疼,穆笙往后缓着声音问道:“父亲是您强逼着这位君士做我夫子吗?”
穆笙父亲看着君衡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人将君衡送回去,又让人准备了一些金银当作赔偿,苦着声音道:“是,笙儿,是爹错了以后再也不强行给你找夫子了。”
君衡看着呈上来的金银皱了皱眉,嘴角勾着淡淡的嘲讽,穆笙似是察觉到了,透着一双看不见东西的眼睛找到君衡的位置,笑意散去,双膝跪下,两手贴在一起,磕地三次,真心诚意的一字一句道歉道:“我穆家私自不顾您的意愿强行让你委身做我一个瞎子的夫子,实在有所不该,也知金银等俗物会污了您的一身风气,此事穆家欠你一件事,只要无关我穆家一家生命危险之事,我穆家自会权权帮您。”
君衡一见紧皱眉,心脏不由的攥紧,拉起穆笙起身,听此更是心头梗塞,沉声道:“不至于这样,你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这些俗物俗世于我如同无物。”
“那便多谢君士宽宏大量。”穆笙平和说了这句,手掌往周围探了探,远离了君衡几步,笑意黯然散去,背对着君衡走回母亲的身边,君衡停顿了一会儿推开要送她出门的下人,大步走到穆笙面前一如往前拍了拍穆笙的肩,做了许多手语。
穆笙皱眉疑惑的侧耳倾听,却是什么也没听见不经好奇道:“您要说什么?”
君衡愣了一会儿,半晌,舒展眉头,咳了几声说道:“我想说,夫子什么的我不愿,但我想治好你的眼睛,想让你看见这世界。”
“……”穆笙沉默半许,恍然如梦勉强扯起一个笑,对着君衡说道:“君士想必不知,父亲为我寻来了各界的名医,这双眼睛都已然被定下了永远的事实,您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可以,并且,我亦愿当你的夫子。”君衡虽然知道穆笙的眼睛看不见,但依旧当她如常人一般蹲下身对上穆笙的眼睛。
穆笙抿唇不语,君衡就这样等着,良久,穆笙笑开柔声道:“那穆笙在此多谢您了。”
君衡缓了一口气,穆笙父亲大喜跑上去连声道谢,后又赶紧让那些婢女抚着穆笙回去休息,穆笙离去的时候脚步曾一顿凭直觉锁定了君衡的位置,突然说道:“夫子,有人可曾说过您的声音很好听,我这生来的数年仿若就在等您这一声一般,谢谢您,我很欢喜。”
穆笙温柔的笑当真对待每一个人时始终不曾落下,虽然她看不见,但每次听别人说话时都会侧耳认真倾听,不时说上一两句让人心感欢喜。也是,每一个见过穆笙的人都控制不住的会对她产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