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少女有了心事,言谈举止间都变得含蓄惆怅了许多,像是藏在叶下含苞欲放的青花。阿什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便是如此,每当对上萧琰的视线时,总会躲躲藏藏,就连离他近些,都会有些慌张。
她还记得与莫如烟分别时,莫如烟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莫教越女暗自神伤。”当时她还不懂,但现在这种情况,她懂了,原是心悦君兮君不知的烦恼报应似的应在了她身上。
收了尹伯生后,他们便去了下一个目的地灵陇城,此去接连收了两个魂,一个叫谢翠娘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叫吴鱼儿的小姑娘。阿什因着自己的心事,就连醉美山水对她来说也没了兴致。萧琰觉察到她的无精打采,还以为这个小丫头为这几日的事累着了,于是想着让她歇歇,就自己回到伞里清修去了。
阿什在歇脚处躺了两天,看似安逸,实则不然。这两日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时地看着角落处的那把伞发呆,自己也想了许多,譬如自己该不该把自己的心事告诉那人,如果这样贸然说了会不会把他吓跑,万一那人再也不理她怎么办;又譬如结果也没那么糟,或许那人和她是一样的感觉,那之后两人又该如何相处?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不妥。可是两天都过去了,萧琰一次也没出现过,除了阿什自己做梦的时候梦到他,越想越觉得心口烦闷,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出去轻松一天,或许就好些了。
于是她就挑了个阳光正好的时辰,独自一人溜了出去。往日她素爱热闹的街道,可是如今身处这里时却觉得烦躁,倒不是说灵陇城的街道不好,这里楼台停榭秀丽的像幅画一般,路边卖艺杂耍的要比流沙镇还热闹有趣得多。或许思绪不宁的时候,确实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里,现在就该去寻一处僻静空旷之地打坐一番才好。阿什思考一番,想起路过郊外时有一处种满月桂树的林子,十分幽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阿什向着郊外奔去时,一个身影也随她去了。
阳光透过茂密的林叶间隙慵懒的落在地上,光影斑驳间,阿什漫无目的的散着步,月桂树散发的香气混着林间独有的草木味让她十分上瘾,沉浸在此,心情多少好了些。往林子深处走了些,一只玉兰蝶吸引了阿什,按理说现在已经入秋,蝴蝶已经很难在见到了,现在得见,她倒是来了扑蝶的兴致,可是没什么经验的她猛然一跃,把那只蝶吓的飞入一片茂密之处,阿什也奋起直追,直到发现了一处温泉她这才停了下来。
雾气氤氲间,阿什坐在温泉边上发着呆,伸手撩起几缕水花,暖意沁人,她在纠结要不要下去泡个澡,虽然这里丛林隐蔽,茂盛的花草没有一处破绽,很显然这落温泉还不曾有人踏足,因该是十分安全的,可是裸露在这光天化日下,多少有些不适应。她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思虑了良久,实在耐不住这涓涓暖意的撩拨,便解下衣裙鞋袜,快速的遁入泉中。
人间果然是快活逍遥之地啊,逐渐适应温泉之水的阿什不禁感叹道,萦绕着桂树香气的暖雾让阿什越来越放松,解下琉璃发簪,黑发顺势柔软的淌在水中,白雾朦胧,倩影迷幻,她置身其中,仿佛入画一般。这几日的疲惫渐消,阿什闭上眼,想着如果此时能有一壶美酒岂不快哉?
就在沉迷之时,一道白影隐着雾气忽地向着阿什冲来,未来得及反应便将她拖入泉底,泉水灌入口鼻,呛得她快要窒息了,阿什赶忙挣扎想要卸去脚下拖拽的力气,可那力量过于霸道,快接触到水面时又被拉了回去。这下阿什慌了神,顺着那股力量看去,似乎是一个白色的绒毛尾巴缠在她的脚上,就在意识模糊之时,一只手揽上她的腰将她向上一带,瞬时出了水面。
待阿什缓过气,这才看清那只手的主人正是萧琰。萧琰衣衫尽湿,环抱着她站在泉下一处暗石上,她正要问他怎么在这里时,水下异动,翻卷着浪花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妖狐,萧琰解下衣袍裹住只穿着亵衣的阿什跃水而出,站到岸上。那九尾妖狐踏水追来,萧琰翻手一掌便将那它击退,那妖狐一声惨叫遁雾逃跑了。
阿什被吓得不轻,在萧琰怀里直打哆嗦,萧琰给她注入了些灵气后这才安稳下来。
“没事了,那妖物已经跑了。”
阿什想起刚才在水中快要窒息的那一刻,便十分后怕,一头扎进萧琰的怀里哭了起来。萧琰顿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些,如哄小孩般轻拍着她,安抚着她。
良久,怀中的人声音颤抖,
“阿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我会一直护着你的。”
阿什抬起头,对上那双此刻满眼是她的眼眸时,她决定再也不去纠结这几日的思绪,闭上眼便深深的吻上了那人。在她以为自己将死那一刻,满脑子都是萧琰,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情根深种,既然如此,为何要掩藏内心,无论结果如何,她只想珍惜当下。
萧琰感受到唇上覆盖的柔软,身体一僵,这突如其来的吻仿佛一把钥匙,开启了他心上的一把锁。看着姑娘微微煽动的睫毛,微红的脸颊,微凉的薄唇点在自己的唇上时,他眼底的深藏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苏醒,一抹柔情浮上心间。
阿什紧张的睁开眼,见萧琰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立马挣脱了那人的怀抱,躲到一棵树后面。她感受到自己心跳加快,不断的深呼吸想要冷静下来,但是怎么可能,她刚才行为大胆,轻薄了一位神仙啊!想起刚才一幕,这才知道害羞了,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强迫自己镇定,
“不就是一个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阿什如是说服着自己。
萧琰忽然怀着一凉,这才回过神来,望着躲在树后的身影,修长的手指拂上唇间,摇摇头暗自笑了,拿起泉边的衣服便缓步走向阿什。
阿什将脸埋在手里,正独自呢喃着,萧琰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
“怎么,你躲起来是不想负责任吗?”
阿什透过指缝看到说话的人一脸坏笑,便来了脾气,怎么那人可以如此气定神闲,难道他其实是个江湖老手吗?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这副怂样岂不是又让他看了笑话。想到这里,她放下手,强装镇定的看着他
“负责?负什么责,本姑娘刚才只是被吓着了,一时糊涂,不小心才,才那什么了!”
“哦?不小心?”
“嗯!对!不小心,没错!”
萧琰看着阿什假装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微微一笑,盯着她一步步靠近,每靠近一步,她便慌张一分,直到在她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后,阿什才愣在了原地。
“那我这样也是不小心了。”
阿什反应过来萧琰是在作弄她,气急败坏的一拳抡向了萧琰的头上。萧琰反应及时,一把便抓住了来势汹汹的小拳头,俯身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句让她彻底脸红的话,
“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萧琰放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将她的衣服递到她面前,
“把衣服穿上吧,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阿什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还裹着萧琰的外袍,有些滑稽,顿时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慌忙接过衣服,躲到一处隐蔽角落快速的穿上了自己的衣裙。当自己收拾好后,将外袍还给了萧琰,萧琰手一挥,那衣服便焕然一新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二人一路沉默的离开了丛林,而他们身后的一棵树上,一只白狐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尾巴一扫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