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不用思考,萨尔就知道占据上风的绝对是他的朋友们。简单的绳索和看守绝对困不住他们。现在他最担心的反倒不是狄宁和艾伯特,而是他们会不会一气之下对负责看守的兽人痛下杀手。这样一来,萨尔刚刚的努力必定就功亏一篑了,盛怒的霜狼兽人绝不会接受血债血偿之外的解决方式。
他顾不得多说就径直奔了过去。好在想象中的糟糕情况并没有发生。萨尔在距离洞口几步远的地方找到了处于昏迷中的两个守卫。他们的武器不见了,但并没有受伤。萨尔不由得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想要告诉德雷克塔尔这个好消息。他刚刚回过头,突然就感觉到一股寒气骤然涌上心头。还没等他出声,一道身影就从天而降!
萨满的反应更快一步。德雷克塔尔猛地举起法杖,噼啪作响的闪电之盾将他环绕了起来。来袭的木棍瞬间被强大的电流电成了焦炭。但闪电之盾的防护并不是全方位的。第二根木棍穿过其中的缝隙,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戳向了老兽人的咽喉!
萨尔想都没想就直奔了过去,但突然拦在他面前的人影又让他不得不立刻刹住脚步。在看清楚对方之前,萨尔就凭借着直觉脱口而出:“艾伯特!”
“萨尔?”对面应和的果然是熟悉的声音。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下一刻他们已经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狄宁!住手!”
狄宁手腕一别,生生将手里的木棍偏转了方向,才松开了手猛地向后退去。这么一拖延,闪烁的电光立即燎过他的皮肤,差点把他电到跳起来。好在惯性仍在,让他退出了闪电之盾的范围,细微的电流仅仅是让他暂时的麻痹了几秒钟,没有发展到全身抽搐的地步。他退后站定,从背后摸出了长剑。带着一点错失良机的恼怒看向了身后。
“别动手,德雷克塔尔!”萨尔迅速的说,然后又转向狄宁,“他们是霜狼氏族!”
闻言狄宁看了一眼老萨满,遗憾的叹了口气,后退到了艾伯特身边。
其实他差不多也猜到了这一点,所以对于看守他们的兽人也只是打晕了事。但能够制住一个施法者,他们在谈判上面也就占据了一定的主动权。毕竟霜狼氏族想要在这片山脉中追踪他们简直是再容易不过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一同前来的会是萨尔。如果不是因为圣骑士没有偷袭别人的习惯,而是选择了正面拦截,误伤简直是不可避免的。
见到双方都收敛起了敌意,仍不太放心的萨尔站到他们的中间,隔开了双方,这才顾得上说话。
“看到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伙计们。”
“我们也一样。”艾伯特笑道,“之前还在担心他们到底把你带到哪儿去了。”他略带好奇的看了看德雷克塔尔,“看起来你和他们相处的不错?”
“这个……过程是有点不太容易,”萨尔委婉的说,“但结果是好的。”
狄宁嗤笑一声。
“他们对你进行了一番热血而激烈的友好问候,对吧?”他刻意在某些单词上加了重音。其中的意味深长谁都听得出来。
艾伯特闻言担忧的看向萨尔。年轻的兽人摊开双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不甚放心的圣骑士还是丢了个治疗术过去。托两个经常受伤的同伴的福,他对这个法术的熟练度迅速上升,一些牧师恐怕都没有他做的好。
狄宁正想问下一句,看到这一幕又迅速的转过了头。等到圣光的光芒散去,他才有点嫌弃的把头扭回来:“结果呢?”
“是……”萨尔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得到过明确的答复,他迟疑了一下,征询的看向老萨满,“德雷克塔尔?”
自从杜隆坦和妻子德拉卡一去不返之后,霜狼氏族并没有选定新的酋长。在这种情况下,德雷克塔尔暂代了领导者的职位。他的决定就是整个氏族的决定。
“你已经通过了我们的试炼,萨尔。”德雷克塔尔平稳的说,“霜狼氏族欢迎你的回归。现在,无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你都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即使亲耳听到了老萨满的话,萨尔此时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敦霍尔德的战斗仿佛就在昨天,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镣铐的重量和布莱克摩尔轻蔑的声音,还有泰丽莎关切的目光。他有点无措的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同伴。狄宁一脸的理当如此,艾伯特则是喜上眉梢。他们眼里的笑意和赞许终于让萨尔意识到了现实的重量。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仿佛前半生的迷茫,痛苦,沉沦和无知全都伴随着这次呼吸散去了。萨尔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坚定。
“我的朋友们,我……”
狄宁迅速的打断了他:“道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千万不用,他受不了这个。
艾伯特好笑的看了狄宁一眼,然后拍了拍兽人的肩膀。
“这是你应得的,我的朋友。”他真挚的说,“祝贺你。”
萨尔张了张嘴,然后下定了决心的说道:“抱歉,狄宁,但是我真的想说,遇到你们是我的幸运。”
“我们也一样,萨尔。”艾伯特果断的忽视了旁边一脸痛苦的狄宁,“你让我明白了种族并不能决定一切。”
眼看萨尔还想说什么,实在听不下去的狄宁转头找上了德雷克塔尔。
“行了,萨满。萨尔要留下,但我们必须离开。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但我不保证会赞同。”
德雷克塔尔抬起头,用他的盲眼和狄宁对视着。
“萨尔为你们做了很多努力,所以我们不会和你们起冲突,人类。”他说,“但你们现在也不能够离开。”
“啊,”狄宁嘲讽的说,“现在我可以保证了——这话我不赞同。”
德雷克塔尔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因为你们知道了我们的营地的位置,在我们找到新的营地并搬迁过去之前,你们必须留在这里。”
“这理由可真有趣,你们兽人不都是以勇气为荣耀的吗?”
“盲目的勇气即为鲁莽。何况这与勇气无关,我不信任你们。”德雷克塔尔直白的说。
“真巧,我也不信任你们。”狄宁紧盯着他,“一想到我哪天睡醒以后会发现自己的脑袋和脖子说再见了,我就忍不住想要先下手为强。你说呢?”
“狄宁!”艾伯特出声道。这边浓重的火药味让他们实在是谈不下去了。
狄宁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皱起眉头。最后十分勉强的退让了一步:“新营地的搬迁要多久?”
“一个月。”
“那不可能!”狄宁断然拒绝。
如今已经是六月初,再过两三个月左右就到了粮食大批量收获的季节。自从在塔伦米尔发现了诅咒教派研发出的瘟疫以后,他就一直心急如焚,唯恐那些丧心病狂的亡灵法师再一次借助粮食传播瘟疫。如果不是为了萨尔,狄宁都恨不得直接飞到斯坦索姆去。
“我们也有要事在身,”艾伯特对狄宁急切的心情多少有所了解,“这时间不能再缩短一些吗?”
“我已经将你们赶路的时间算在内了,人类。”
狄宁就像野兽那样呲着牙,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怒火:“这讨论完全是浪费时间,萨满。听好了,我现在就要走,你大可直接动手,或者派人来追。但你绝对拦不住我,我会一个不落的把追上来的人都干掉,有多少算多少,我说到做到!”
萨尔为难的看向艾伯特,圣骑士摊开手,无奈的对他摇了摇头。相处了这么久,他也知道什么时候的狄宁是不容反驳的。尽管不知道狄宁为什么如此着急,但他也不会去偏帮外人。
而且和一群兽人生活在一起对艾伯特而言也是个从未想过的挑战。他信任萨尔是因为看到了对方身上的高尚品质,而彼此沟通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萨尔接受过人类的教育,所以他们之间的交流并无障碍。但霜狼氏族的兽人们没有。艾伯特有点担忧他们会不会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究其本源,他对兽人这个种族还是抱有较大的怀疑和警惕的,这是他自小接受的观念,一个萨尔并不能完全改变这一点。
“你简直就像是刚出窝的狼崽子一样毛躁!”面对狄宁的怒火,德雷克塔尔毫不相让的将手中的法杖狠狠的顿在了地上。但他最有力的话语不是这句呵斥,而是接下来的称呼:“——时间之外的来者!”
萨尔和艾伯特都是一头雾水。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又一同看向了狄宁,惊讶的发现后者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之糟糕,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狄宁的语调突然变得平铺直述起来,艾伯特就觉得大事不好。他隐蔽的靠近了几步,准备着把搭档按住。萨尔默契的往德雷克塔尔身边退了退,护住年老的萨满。但正在对峙的两人并没有关注他们的举动。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你从哪里来,外来者。元素之灵早已预见了你的到来。”德雷克塔尔顿了顿,“在上一个满月之夜,它们向我展示了你的来历和你将要承担的责任……的一部分。”
“我只承担我想要的,萨满!”狄宁低吼道,“你的宝贝元素和我的未来毫无关系!我根本不信仰它们!”
“这与信仰无关。你早已选择了自己的路,而我也无意干涉。”萨满冷冷的说,“但元素之灵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跟它们可没什么说的——这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但好在狄宁及时的控制住了自己。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可笑。他尝试着平息着自己的怒火,从被命令的愤怒中冷却下来。
别像是个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他如此告诫自己。被看穿又不能怎么样,反正你要面对的敌人已经够棘手的了,再多一点意外情况也不足为奇。
“它们想要对我说什么?”他戒备的问道。
“我不知道。”德雷克塔尔摇了摇头,“必须由你自己去和元素之灵沟通。”
“但我不是萨满!”
狄宁根本不记得自己和元素之灵什么时候扯上了关系。那些思考方式简单粗暴的存在大概是最无欲无求的一类了。它们对世俗的利益与变迁毫无兴趣,凡人也很难对它们造成什么影响。萨满是它们和世俗之间的唯一链接。而他这个战士本应对此一无所知。他警惕又怀疑的看着德雷克塔尔,思考着能否信任这个莫名其妙的邀约。
“狄宁……”这时候萨尔开口了,有点迟疑的说,“我觉得你应该试一试——我的意思是说,那可是元素之灵啊!”
兽人对于元素之灵的崇敬绝不逊色于对先祖的尊敬。萨满教派是他们的传统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如圣光对于人类而言。尽管萨尔听得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免不了对此心生敬畏。
“搭档,”艾伯特把手放在狄宁的肩上,小声的说,“你去跟那什么元素之灵谈过以后,他们有没有可能放我们离开?”
狄宁微微一怔。他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一边懊恼于自己的冲动,他把这个条件提了出来。
德雷克塔尔思考了一会儿,勉强的点了点头。
“可以。”
“那成交。”狄宁干脆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