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下雪了。
雪是让人快乐的东西，就像某天有人给了我一个微笑。
一定是天空给的微笑吧，那就是雪。只可惜这个微笑到达的时候就化掉了。通常化掉这个词都用在美好的东西上，我们说糖果化掉了、冰块化掉了，也说蜡烛燃烧的时候化掉了。我喜欢可以化掉的东西。
浅浅不用化掉这个词，她说雪躲起来了。她认为雪可以变成任何形状，理由是我们可以用雪捏成汤圆、马铃薯、砖块和任何东西。她也相信雪能够像蚯蚓一样钻进泥土里，或者像熊似的找个地方冬眠。
不是吗？她扬起脑袋，企图说服我。我说：NO，雪如果冬眠的话，我们就不能在冬天看到它了——冬眠的动物是不会在冬天出现的。浅浅是在童话故事中知道冬眠的，我想她还没有搞清楚其中的含义。
因为雪太大，妈妈不允许我们现在就出去。虽然围在电炉子边取暖，但我们的心早已经飞到了雪地里。我告诉浅浅，去年堆了一个长得像你的雪人。她瞪着眼睛看我，一句话也不说，我想，她大概把去年的事情给忘了。
我和浅浅都扭着头望着窗外，我不敢说话。浅浅的呼吸也变轻了。我们像在偷看正在生蛋的母鸡一样，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更多雪花的到来。
雪停了，我们跑了出去，这一次妈妈没有反对。浅浅听到她的喊声，很不情愿地回去戴上了围巾和帽子。她再次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厚厚的积雪上蹦了二十多下。
这是我的雪！她说，不准你先踩！
我一边做鬼脸一边使劲蹦，我说，就踩！谁让你像蜗牛一样慢腾腾的！
浅浅说，讨厌！只听到嗵的一声，她圆滚滚的身子立刻就倒了下去，像在战争中中了子弹的伤员。看来她真的生气了。
我伸手去拉她，被她咬了一口。
NO！我看着手上齿轮一样的红印问她：你是小狗吗？
她躺在地上，口里冒出了呼吸的白气大声说：你是丘奥德吗？
我知道和她扯不清，只好不管她，继续玩着雪。
浅浅很快就加入进来，她大概忘记了生气。被我们踩到的雪很快融化了，我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大声喊：请再多给我们点儿雪吧！于是我又念了一句咒语，在念的同时我用脚踢了一下身旁的小树——洁白的雪花就纷纷扬扬飘了下来。
浅浅觉得太神奇了，她也打开双臂，但她衣服穿得太厚，手臂无法伸直。她细声细气地说：我还要雪！可是，一朵雪花也没有——她站的那个地方根本没有树。
哇……哥哥会下雪呀！浅浅崇拜地说，你教教我吧！
我心里偷偷笑了一下，说，好吧。接着我把她拉到一棵树下。
浅浅按照我的吩咐闭上眼睛，我对着天空说，请给我妹妹下点儿雪吧，同时，我使劲摇了摇那棵树。
可以睁开眼睛了，我说。
浅浅开心极了，从那一刻起她就坚信我是具有魔力的。
我们玩累了，就并排坐在雪地上。雪真好玩！她说。突然，她爬起来跑到屋子里去，很快抱着小猪存钱罐出来，另一只手握着调羹。她一勺勺把雪舀进存钱罐里。这个动作让我想到了前几天妈妈给她喂鸡蛋羹。
我真想把全世界的雪都存起来。她说。
别傻了，明天早晨它们就会化掉。我说。不会！
会！
不会！
会！
我们争吵起来。
浅浅的声音越来越响，我吵不过她，也许是我怕被妈妈批评。哥哥和妹妹吵架，妈妈总是先说我的不是。
浅浅好不容易把存钱罐抱进了她的房间，我觉得她太傻所以没有帮忙。妈妈摸了摸我们的手，她让我们学她那样把五指撒开，一边烘烤一边揉搓，我们真的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第二天早晨，我开心地发现存钱罐里的雪都化掉了。浅浅光着脚跳下床，奇怪的是她并不难过，她笑着说，存钱罐也尿尿了。
万岁！我想，妈妈一定听到了那个“也”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