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没有答应。
白狼拿出一幅画卷:“是她。”
顾良看过去,画卷上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姑娘,面容姣好,清新出尘。顾良看白狼,他不答应,只是因为白狼。
如果白狼是十年前那个如宝剑出鞘一样的白狼,那顾良会帮,因为有能力;可如果白狼只是现在这个沧桑而缺少激情的白狼,就算白狼活得久,顾良也不会帮。
顾良只是把白狼当成熟人,而不是朋友。相比于活得久,顾良更希望白狼是一次可以利用的资源。
州官招亲,中举的才是他女婿。
“她有一技之长吗?”顾良问,“我不是说琴棋书画,歌舞演唱。”
白狼沉默,然后道:“她很聪明。”
顾良没有说话,聪明的人太多了。
白狼闷闷地道:“对不起。”
“我才该说。”
白狼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问:“那明年呢,明年你大婚,我可以带她出现吗?”
“当然可以。”顾良点点头。
“那之后,我可以让她在净林门附近住下吗?”白狼说完,不敢怠慢,忙补充:“在净林门之外,而且我不住。”
“当然,我们还是讲道理的。”顾良点点头。
“多谢。”
“小事。”
顾良说完,瞥一眼白狼,然后幽幽开口:“我说,你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先提出一个要求让我拒绝,然后提一个要求得到同意。”
白狼面色稍有不自然。
顾良漫不经心地说着:“为什么要牺牲你原来的锋利呢?
“宝剑钝了,它还宝吗?”
……
和白狼道别,找到散沫和泽林的时候,散沫正在和泽林讲玄幻故事:某个不得志的少年偶尔习得一门超级功法,有高人指点、有自身体悟,伴随着努力、热血、激情、策略等等经历一系列事情,最终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为一位绝世英雄,说得泽林热血沸腾,决定要好好磨一磨自己的手段。顾良只是微微注意了一下,没怎么放在心上,孩子们有自己的故事。
几天后,如顾良所料,煌孙的反馈自然是“一定要去”的,所以顾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煌孙非要“考虑考虑”,确实令人费解。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从东贺州禁区出来,同行一段路程,决定一个地方分道扬镳。
但在分道扬镳之前还是出现了一些不那么顺利的事情。
虚无又出现了,这次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股,是顾良能轻轻松松解决的东西。但这一次,泽林主动提出,他想一起出手解决这东西。
顾良笑问泽林:“你能干什么?”
“我也能帮忙。”
顾良摇了摇头,认真道:“这东西不是你能处理的。非元婴,解决不了。”
“我可以。”泽林回答,眼里带着明亮的光。
“可以啥可以。”顾良敲了敲泽林的脑袋,道:“无数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遇到这东西,要么束手无策,要么就直接丧了命——就算是我,当成见到这东西的时候,也差点死在那里。”
泽林认认真真道:“我真的可以。”
“顽固。”顾良微愠。
这时候散沫开口了:“他真的可以。”
你凑什么热闹?顾良不满地看了一眼散沫,然后对泽林说:“这东西,碰到一点点,神仙难救,你明白?”
泽林认真道:“我可以不碰。”
“你不碰……”顾良突然不说话了,他仔细回忆着,然后道:“我记得,你那天好像……”
“对,我那天晚上没有碰。”泽林说着,抬起手,掌心里传出了震动,还朝四周不断扩散着。
顾良看着泽林,先是疑惑,然后是惊讶,最后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这是纯粹的震动,它是波!”
泽林被吓了一跳,忙朝后退了一步,问:“什么?”
顾良晃着泽林的肩膀,大笑着叫道:“它是波动,是波啊!”
散沫抬眼,不但有了忌惮,还起了杀心。
泽林顺势问道:“波是什么?”
“波?”顾良开始了思考,重新夺回理智,发现自己的失态行为,忙松开泽林,压下心里的激动,对自己的攥拳的手心吹了口气,让自己安静下来。
而与此同时,虚无仿佛是穿着黑衣的杀手,迅速而又悄无声息地袭向三人,直直地探出阴冷的爪牙。
“吵什么吵,安静!”顾良突然大怒,手一挥,灵力、婴气、火法从体内满溢至四周,如雷霆乍响,一下压得四周所有的虚无都不再浮动。
散沫颇为震惊,他清晰记得几天前的顾良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什么是波……”顾良沉吟,然后抬手,面前多了十个并排的发光圆珠。
顾良把手指搭在首个圆珠上,把它轻轻往下压,道:“这就是波。”
顾良松手,第一个圆珠轻轻往上升,仿佛是连着弹簧一样,圆珠竖直地关于中心位置上下浮动。
第一个圆珠带动了第二个圆珠,第二个带动了第三个……十个圆珠整齐划一地联动,就像是飞翔跳跃在空中训练有素的仪仗精灵。
“第一个带动第二个,第二个带动第三个,这就是波、波动,或者说,我这只是模拟了波的传递。”顾良说完,沉默中看着这几个圆珠。
“但是,我用的时候,并没有东西像它们一样在跃动啊?”
“是空气。”顾良的语气十分严肃,道:“它们就是空气,空气也就相当于它们。不同的只是大小而已,空气放大了无数倍,你就能看到这样的波。”
泽林和散沫面面相觑,这次散沫也不明白。
“听不懂也很正常。”顾良说完又陷入沉默,沉默许久,又换了语气,轻松了一些,说:“别的也就不说了,你只要记住,它很强大就可以了。”
泽林顺口问:“多强大?”
顾良看了一眼泽林,然后说:“如果你能真正掌握,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也足够让你天下无敌。”
“波动、频率、速度、波长……”顾良喃喃自语。
“好了,不想这些了。”顾良疲惫地捋一捋头发,看向了被压制许久的虚无,道:“我们把这些解决掉吧。”
……
净林门大牢。
最底层的通道里响起了不急不躁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最里面的牢门前。
掌门拉开了面前古朴厚重而且能阻隔灵力的牢门,面前是一个黑黑的小房间,仅有四个人的空间,再往里面还有一扇门。
开一扇门,进去,关门,再开下一扇门。接连开关了三组门,掌门才走到这最里面的牢里。四壁挂着字画,光芒把四周映得通明,隐隐还能听到“窗外”传来的莺歌鸟语。
房间里——或者说是牢里——坐着一个人,木讷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书桌上的一本名册。
掌门呼唤:“师叔。”
坐着的人轻轻抬起了头,呆滞的目光看着掌门。他没有说话,掌门也没有说话。渐渐的,呆滞从其眼中褪去,清明出现了,四周似乎是被春风吹过一般,变得温暖又清爽。
“是华温啊。”坐着的人揉了揉脸,突然笑了出来,从这笑容中绝对找不到其现前的呆滞木讷和可憎。
掌门恭敬道:“师叔,修为又长进了不少。”
“也多亏这地方安静。”牢人站了起来,伸了懒腰,微微笑着看掌门。
掌门看着其脸上诡异的笑,心里发毛。
“你先等等。”牢人抬起手,在自己脸上到处揉了揉,边揉边道:“我这人啊……太久不笑,都不知道该怎么扬嘴角了。”
掌门苦笑,陪笑,说:“师叔若是想,可以和我一起出去。”
“我出去干什么啊?”牢人反问一句,道:“这里又没人打扰,又安静,多好啊。对了,你还是掌门吧?”
“是。”
牢人放下手,活动着面上的肌肉,道:“你先别说什么事,我问你啊,下一任有人选了吗?”
“有。”掌门点点头,道:“他叫落云。”
“是星河的孩子?”
“是。”
“怎么样啊?”
掌门道:“变通上比云天弱一些,但比云天多努力三分。”
“又是个闷头一根筋啊……”牢人重新做回自己的椅子,说:“不过也好,确实适合继位。”
牢人点了点头,道:“说吧,你来什么事?”
“我想来提个人。”
牢人点点头,开始翻着面前的名册,问:“提谁啊?”
掌门迟疑了一下,道:“明温。”
“明温?”牢人若有所思,继续翻着名册,道:“你要说明温的话……”
牢人的手指指在名册上,说:“我这儿可只有一个明温啊。”
“对。”掌门点点头,道:“是我哥,陆明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