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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福兮祸兮

平安世界四面环海,多山多林,适合人类生活的地方并不多,然而生存空间的狭小注定了会有不少山民生活在贫瘠的地带,缺乏医疗、妖怪肆虐,这也是青年时常旅行前往的地方。但凡事总会有例外,比如青年此刻脚下踩着的小镇。小镇坐落在一座主体为岩石的山坡上,山路弯弯峭壁栉比,明明狭窄的山道却来来往往车马不绝;大部分裸露的岩石无法生产,一小块一小块的耕地如同补丁一般稀拉地打在贫瘠的山坡上,然而奇怪的是农作物的长势却是很好,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符合自然规律的不一定是妖,也可能是神明。

青年仰头看了看山顶上大大的神社,便明白了这个特殊的地方——福神神社。

虽然不知道为何福神会将自己的神社选择这个偏僻的地方,但是事实证明再偏僻的地方也阻挡不了福神的光芒,贫瘠的土地因为风调雨顺收成居然还不错,也因此越来越多的山民聚集到了神社周围。慕名而来参拜的商贾豪强带来了各种商机,旅店酒馆成排成一片,商业的形成硬是将一个贫瘠的山头经营成了富饶的小镇,而这一切都得益于仅仅一座神社。

沿着山道一步步爬上,青年看到来往的人群精神饱满,充满干劲,不禁有些好奇,在他的观念中,依靠神明庇佑的人终归会欠缺点精气神,然后这里的人们推翻了他的认知。

踏完山道上的石阶,青年走过了小镇的大门。小镇不大,但是建得很气派。比如右手边这座……

“滚滚滚,没钱别来凑热闹,我们这里可不是善堂!”青年刚看到第一座建筑,便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被人从里面丢了出来,动手的人骂骂咧咧地回去了,青年抬头看了看,建筑上挂着一个硕大的‘赌’字。

在福神的地盘开赌庄是怎么想的?不怕破产么?

青年一头的黑线,运气是相对的,大家都是好运的话相当于谁都没有,青年承认赌庄开在这里抓住了人们求玩好运后想要试一把的心理,但是有人赢就注定有人输,输的人自然会觉得福神没有给自己带来好运是骗人的,这么打福神脸的事,福神居然能容许它存在?

“额——”被丢在地上的人呻吟着爬了起来,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青年赶紧上去把他扶了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那人颤悠悠地站起来,一身衣衫破烂褴褛,灰头土脸的腰间还别着一只袋子,一副乞丐的打扮,望着高大的建筑哀叹着说:“哎,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富有了还要死死地抓住金钱不松手呢,人啊,应该懂得各自的本分。”

“可是富人的钱也是他自己赚来的啊,平白施舍谁都不愿意吧。”青年倒不是迂腐的人,觉得乞丐这个理论没道理就帮富人说起话来。

“愚蠢,钱财只是身外之物,再多也不会有区别,品性才是升华的本质,这些一门心思钻钱眼里的人一辈子也没有大智慧。”乞丐昂着头,义愤填膺地向青年张扬着自己的认知。

“大智慧又岂是给几个钱就有的……”青年遗憾地摇着头。

“我觉得这位小哥说的很有道理啊。”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青年身后响起,青年回过头看去,只见一位锦衣马褂的老人背着双手笑眯眯地走过来。

“你……”青年瞪大了眼睛,惊讶着想说什么,却被老人略了过去。

老人走到乞丐面前对他说:“我听了你刚才的话感到很钦佩。正好,我这里有很多金币,可以全部都送给你。不过,我们得有言在先。假如金币太多了从袋子里掉了出来,我就会将它们全部收回。你的袋子看样子很破旧,最好量力而为啊。”

“没问题没问题!”乞丐非常高兴,赶忙伸过袋子,并用双手撑开了袋口。老人拿出一只口袋,就像往铁桶里倒水那样把金币装进袋子里。

“差不多了吧?”乞丐的袋子差不多满了一半,老人出声问道。

“再来点!”乞丐用力睁着眼睛瞪着哗哗落下的金币,眼中早已没了其他东西。

“我是没关系啊,袋子不会破吗?”老人笑眯眯的继续倒着,眼中似乎闪着一丝狡黠。

“没问题,再来点!”乞丐已经放弃了思考,只顾着接满金币。

“行啦,你已经是大财主啦。”老人似乎打算收手,但是乞丐连忙叫着,“还不够!我还要!”

“可是已经撑得满满的了。”老人拉长了声音说道。

“再来最后一枚!”乞丐还不甘心,抓着那袋金币抬头要求道。

“好吧……”老人摇着头,拿出一枚金币,将它丢在了满满的金币上。

只见‘哗啦’一声,袋子不堪重负破了开来,金币从破口处滑下,落在了地上。乞丐连忙伸手去捞,然而指尖捞上来的却是一把沙子。数不清的金币从袋子中落下,然后在乞丐手中化成一把把沙子,乞丐茫然无措的抓着,直到袋子中的金币全部漏完。

“按照约定,你的金币我收回了。”就在乞丐呆呆地望着地上的沙子时,老人幽幽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

“等等,请再给我一次机会,等等!”乞丐反应过来赶紧去追,却发现老人慢悠悠的步伐自己居然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人的背影在他面前消失。

看着杵在街道上呆若木鸡的乞丐,青年摇头叹气。一个老人随身携带的小袋子如何能倒出能装满他袋子的金币呢?这么简单的问题,奈何乞丐脑子里已经被金币填满,完全不会去思考了。

青年仰起头,看着山上的神社,思考了一下,迈开了脚步。

山上景色不错。但是不知是不是畏惧神明的关系,越深入神社人越少,青年走过拜殿之后,便再无了人影,走过正殿,青年在庭院里见到了那个负手而立的老人。

“小子见过惠比寿大人。”青年端正地走过去,恭敬地鞠躬行礼。

老人转过了身,发福的脸上睁开了笑眯眯的双眼,射出了凌厉的目光,“阴阳师么,倒是少见,来找我何事?”

阴阳师以降妖伏魔为己任,而由妖封神的惠比寿掌握着福运权柄,众阴阳师宁愿去怼大妖都不敢来找惠比寿的麻烦,因此惠比寿甚少见到阴阳师。

“小子愚钝,不知惠比寿大人身为神明,为何要戏弄一个乞丐?惠比寿大人身为福神,却任由赌坊存在于神社周边,这不是会坏大人名声?”青年心中的疑问一堆,挑了最好奇的问了出来。

“你觉得,什么是福?”惠比寿微微睁开眼,射出直视人心的光芒。

青年略微想了一下,回答道:“身体健康、家庭美满、儿孙满堂。”

“你倒是豁达。”惠比寿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但你知道吗,来这里祈福的人,十之八九求的都是财富。”惠比寿别过手走过青年身侧,向下望着延绵的山道和涌动的人群,冷冷地道:“我是福神不是财神,我带来的是幸福不是欲望。虽然我能满足他们的愿望,但是我并不愿意这么做。”

惠比寿回过头来,笑眯眯地对青年说:“福运作为人人追求的东西,我能收获的信仰完全可以令我的实力压过许多大妖,但我从未去发展过我的信徒。神明之所以与妖怪有区别,就在于神明有着保护人类的责任,但这个责任不是像父母溺爱孩子一样的放纵,而是老鹰将雏鹰赶出巢穴教会他飞翔的冷酷。人类发展的很快,身为神明应该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道路成长出正确的世界观,而不是让他们沉溺在不劳而获的想法中。我允许赌坊开在神社边上,便是希望所有参拜过我后便想去碰赌运的人能够明白,福祸相依,有人赢钱便会有人输钱,有人好运便会有人厄运。他们想要改变生活,考得应该是努力工作而不是来求神拜佛!”惠比寿重重地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闭上了眼睛转身面对着山脚的城镇,无奈地叹息着,“然而,并没有多少人明白……他们只会到处说我不灵验不能带来好运……但依然阻止不了无数的人前来碰运气,祈祷着自己能成为那个幸运儿,悲哀啊……”

青年站在惠比寿身后,向着惠比寿恭敬地行了个晚辈礼。下山的时候,青年走过纷扰的人流,目光掠过他们的面孔,枯瘦的脸、富态的脸,悲苦的脸、期待的脸,流泪的脸、欢笑的脸……人生百态,却一致地向神社涌去。青年摇了摇头,别着手离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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