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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风之庇佑(下)

“所以这是供奉你的神社吗?”青年对着端坐在废墟中央的那个身影说道。

那妖摇了摇头,答道:“这是供奉神明的神社,而我已经是个妖怪。”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枯守于此。为了那群忘记了你的信徒?既然忘记了你,又岂能称为是你的信徒呢?”青年看着妖怪,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遗憾,“付出才能有回报,这本是神明该教会人类的最基础的东西,自认为仁慈、自以为善良,来满足自己神爱世人的虚荣心么?也不知道被这样的神明庇佑,对人类来说是福还是祸。”

妖怪睁开了眼,抬起头,眼中的淡然扫过青年,轻声说道:“我确实不懂人类,所以也不知道人类需要什么。我只是想去满足他们的愿望,看到他们高兴的样子,仅此而已。”

“然而你满足不了他们的愿望,还被他们当成了罪魁祸首。”青年摊开手,“一个神明做到像你这般卑微也真是少见。”

“你想劝我什么?”作为一个几百年的妖怪,怎么会看不出青年从过来开始就在偷偷地带节奏。

青年看着妖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放他们走。”

“你的意思是我束缚了他们?”妖怪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青年。

“越来越衰弱的你已经无力令暴风雨转向了吧。你只能操纵风却无法控制水,你驱走了风暴却阻挡不了洪水,长期的粮食减产足以断绝他们的生路。而你对他们的庇佑让他们产生了这里原本风平浪静,只是因为妖怪作恶才会如此环境恶劣的错觉。他们现在想的是如何赶走妖怪,恢复往日的生活,若是在此耗尽了存粮,到时再想着迁移,恐怕要在途中死掉不少。”青年在妖怪面对坐下,很认真地对着他说,“所以你若是真的想庇佑他们,那就放手,不要为了自己心底的那一丝善良,去毁了他们的未来,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温柔。”

妖怪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道:“我需要怎么做?”

“既然他们认为这是妖怪作祟,那么就假戏真做好了。”青年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低头问道:“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好。”下定决心的妖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翌日天亮,洪水逐渐退去,然而天色依旧阴暗,从凌晨便开始的风声透露着不好的气息。起来劳作的村民结伴下地,可是还没走出村子,就被一阵狂风卷了回来,纷纷摔倒在了地上,一阵大呼小叫惊起了其他尚未起来的人。当所有人都被吸引出来后,诧异地发现,在村口的山坡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端坐着的身影,紧闭着眼睛,而一条围着他身边环绕的赤龙,彰显了他非凡的存在。

“妖……妖怪啊……”村民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惊叫了起来,纷纷往回跑。

“离开这里,这是我的地盘。”妖怪抬起头,露出妖异的独目,冰冷的说道。

“走……走开,这……这里是我们的……村子……”面对妖怪的威胁,村民难得地鼓起勇气对妖怪发出反抗,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人……

“是吗?那就……”妖怪睁开独目,一阵狂风随之席卷而来,向村民发起了怒击。

一道身影一跃而下,挡在村民面前,伸手结印,喝道:“言灵·守!”

一道屏障在青年前方展开,将迎面而来的强风劈了开来。

“人类,不要不自量力。”妖怪冷冷地说了一句,一阵强风如炮弹重击,击碎了青年的结界。

“啊?”青年惊讶地叫了一声,甩手射出一串符咒,妖怪轻轻一挥手,便将符咒全部卷了回来。

“不知好歹!”妖怪冷冷地呵了一声,一阵强风如同大浪打来,卷走了屋顶,吹散了顶梁,连同平地上的村民一起,掀飞了去。

强风过后现场一片狼藉,然而奇迹的是被吹飞的村民全都落在了稻草或者树丛里,没有受伤。村民们爬起来,发现自己没有受伤,一阵欣喜后也对村口的那个妖怪产生了恐惧,远远地逃离开来,看着强撑在妖怪面前的青年,身影渐渐弯曲。

妖怪冷漠地看了青年一会儿,瞟了一眼后方的村民后,起身消失在风中,留下一句冰冷的警告,在风中漂浮在所有人耳边,“这只是一次警告,早点滚出我的地盘。”

等了好一会儿后,村民们才战战兢兢地走回村子里,凑到了虚弱的青年身边,问道:“阴阳师大人,这个妖怪……他厉害吗?”

“大约有一方大妖的水准,若是有京都的大阴阳师来的话,或许能够逼退他。”青年就地坐下休息,喘了喘气,说道:“只要一个月,京都的大阴阳师便能赶到这里……”

“还是……不要了吧。”村民们面面相觑,犹豫着说:“一个月太久了,而且我们也请不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啊,我们还是搬走算了。”

“哎,我们怎么就这么苦命呢,接下来这段日子可该怎么过啊……”

“这杀千刀的妖怪啊……”

当代价过于大时,村民们便放弃了除妖的想法,互相抱怨着去做着搬离的准备,一时间竟也没有人再关注没有了意义的青年。

青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仿若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拍拍尘土转身走出村子,去了林中。

林中,妖怪端坐在神社的废墟中,静静地等候着青年的到来。

“他们决定离开了,你呢,打算去哪儿?”青年走到妖怪前面坐下,问道。

“这是我的神社,我哪也不去。”妖怪依旧一副平淡的模样,仿若一座雕像一般。

你不跟他们一起离开吗?”青年好奇地问道,“你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不打算继续庇佑他们了?”

妖怪摇了摇头,“此处风暴肆虐,他们才会需要我的庇佑,他们离开了这里,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是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信徒了。”青年劝道,“那些人离开后,这里只会流传着有一个害人的大妖的传言,不会再有人来了。”

“那又如何。”妖怪风轻云淡地说着,“流言总会散去,总会有人流浪到此生活定居,我现在的力量虽然庇佑不了平原,但庇佑这个山林还是足够的,就如当年一切刚开始一般。”

妖怪指着神社周边那些破旧的断壁残垣,言语间留着掩不住的沧桑。

青年不尽同意地摇了摇头,“这个时间可不短呢。”

妖怪轻笑了一声,似是自宽,又或是自嘲,“呵,几百年都这么过来了,再等几百年又如何呢。”

“哎,平安世界的神明都是你们这样的,也不知道对这里的人来说是福是祸。”青年摇了摇头,小声地嘀咕了一下,决定不再劝说他,转身离去。

青年要去乘船南下,再度路过了平原这边。平原的村民开始了搬离的工作,因为担忧速度慢了妖怪再次袭来,人人都是草草收拾了东西大包小包地陆续离开了,遗留的村子一片狼藉,冷清得空无一人,不久之后,这边便会如同山里的那个废墟一般,仅剩一个孑然一身的身影。

青年回头看一眼山林的方向,转身远去。

一阵咸湿的海风吹过,风暴……又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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