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冥帝轻笑，“那画师不过一名凡夫俗子，还能杀得了沁月公主不成？”
“杀自然不能，但毒……”
“亏颜护法原先还是月汐国的护法天神呢。月汐国一向以毒术国著称，那沁月公主所中之毒，连月汐国都鉴定不出，他一名毫无背景的凡人画师怎么弄得到？再说那沁月公主也曾坦言二人是志同道合的好友，他为何要毒害公主？”
“可公主殿下……”
“好了好了，”鬼帝再次出来充当和事佬：“左护法莫要再纠结这个，先让老夫把话说完。”
颜舍自然不再坚持：“是颜舍失礼了，陛下请说。”
鬼帝灌下一大口酒，将酒葫芦扔至一边，起身拍了拍衣袖，又恭恭敬敬地对灵帝行了个礼。
灵帝倒有些不适应了，随后了然一笑：“鬼兄这是做甚么？这次又想和我索要哪位美女？”
鬼帝摇摇头：“这次不是索要，而是赠送。难道灵兄忘了我方才所说的‘生辰贺礼’？”
灵帝支着下巴，眼中颇为玩味：“鬼兄说的是……那位与沁月公主模样相像的罗姑娘？”
“正是如此。老夫细想过，灵兄膝下只有一名收养多年的青宁公主，而那姑娘名为‘羽昭’，正好与青宁公主的闺名不谋而合，且无论品性外表都毫不逊色。”
“若是罗姑娘也能像青宁公主般侍奉在灵兄膝下，既可使灵兄多了个排忧解难的好女儿，亦使公主多了个可以畅谈心事的好姐妹，灵兄您看可好？”
“……羽昭？”
灵帝陷入了沉思，不由地婆娑起杯盏上的浮雕。
这名字，倒还真和羽晴挺配的。
“这样吧，下个月就是羽晴的十四岁生日，鬼兄你把那丫头带来让我瞧瞧，若是我和羽晴都喜欢，我就认了这个闺女。”
鬼帝闻声后，语气愈加笃信：“灵兄您一定会喜欢的，而且，那罗姑娘身上还有个更让灵兄激动的惊喜。”
“哦？是什么？”
鬼帝笑而不答：“灵兄一个月后见着了不就知道了。”
灵帝朗声笑道：“你这家伙就喜欢卖关子。也罢，你今日这份礼物我就先收下了。”
这时冥帝纳闷了，扯了扯鬼帝的袖袍：“哎？鬼兄，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抢着要先送礼就先送呗，干嘛说什么我和你撞礼了？”
鬼兄故作疑惑，皱眉问道：“咦？冥兄难道不是也想将雪丫头送给灵兄做女儿吗？”
“我……！”冥帝脸色瞬间愠怒，拉过鬼帝低声解释：“我什么时候说要把雪儿送给灵兄做女儿了？我是想……”
“噢……”鬼兄佯装恍然大悟，抓住了冥帝的手拍了拍，惭愧道：“冥兄您别说了别说了……是兄弟误会了！这雪丫头与澜姑娘情同姐妹，就如同您的亲生女儿，您怎么可能舍得送走她呢？是我错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冥兄海涵！”
说罢，鬼帝又很像模像样对冥帝行了个礼，一边鞠躬还一边小声说着“不好意思”，似乎真的很“不好意思”自己破坏了人家“父女情深”，气得冥帝将手背到身后喘了口粗气。
“……无事。鬼兄不必介怀。”
听到冥帝的“原谅”，鬼帝又把目光转移到旁边努力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凌傲雪。
“雪丫头，我灵兄冥兄虽说模样生的比我俊俏，但人可没我好相处。我看你这丫头古灵精怪，很讨老夫喜欢，如今我冥兄灵兄都有两个女儿了，你鬼叔叔我却没个一男半女，若是收做亲女儿，冥兄怕是舍不得啊，不如我收你做义女，你叫我声干爹可好？”
“干爹好！”凌傲雪立刻拿出了她的招牌式纯洁无害的笑容，甜甜喊道。
这声“干爹”一下子捋正了她与这三位大人物的辈分关系，也断了冥帝再想把她当礼物送出去的念想。
凌傲雪暗暗下了狠心，今天回去一定让觅雪把鬼老头前面欠的债全清了！
鬼帝很享受的应了一声，将手中一直拎着的那只烟气熏天的兔子，扔到了凌傲雪怀里。
“雪丫头，快，在你们宫内找个手艺最好的厨师，给干爹把这只老烟鬼炖了！”
雪儿看着怀中那只五彩斑斓的兔子，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鬼老……干爹，您确定这只兔子…能吃？”
“怎么不能吃？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越好看的东西越好吃。”
“呵呵……是吗？”凌傲雪眼里明显不信任，“确定……不会……有毒？”
鬼帝听后仰天大笑：“笑话！这兔子可是叶浔那丫头送给我的。”又把脸蹭到雪儿耳边低声道，“你说……有没有毒？”
“浔……浔月公主……”
叶浔，月汐国最小的公主，也是最出名的毒术师。
听到这个名字后，雪儿眼皮抖了一下，脸上依旧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只是眼里早已“饱含泪水”了。
凌傲雪转身撒手将兔子丢给了云岫。
“去去去，先给贺兰汀看看，再让乐玄哥哥给炖了。”
“……咕咕咕！！！”
云岫接过那只正龇牙咧嘴以示不满的兔子，眼里闪过一抹悲催后又瞬间消失了。
“凌宫主这舞跳得不错，就是这配乐似乎有些不太应景。”
灵帝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边品边状似闲聊地说着，只是那双银眸，如同千年冰窖般生寒可怕。
一直站在凌傲雪身边的蔓姨，笑着回应道：“这配乐确实不大合适，但也不算冲突，万事不求极致，恰好即可。”
“我只是觉得奇怪，这段舞无论是配‘蝶恋花’或‘相思引’都是再好不过的，而且这也不是多难的问题，稍微有些水平的琴师都会看的出来，即便再不济，也不该配出‘清平调’这种寡淡平味的曲子吧？”
“这……”
蔓姨有些为难，若是旁人，她随便一句“那是因为他不擅长弹蝶恋花和相思引”就可以打发过去了，可是灵帝精通琴艺，自然知道《清平调》是难度相当高的琴曲，一般人是弹不出来的，能将清平调弹出精髓的乐师，是不会有不会的曲子的。
“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啊，”蓝忆寒细长的凤眸中划过不屑：“那是因为这个琴师是个瞎子呗。师父你想想啊，清平调这么难的曲子，凡人能弹出来的，肯定是年岁过百、老眼昏花了啊，瞎子乱弹琴呗！”
灵帝笑而不语，继续发问：“那他为何单单只选清平调，而不选其它曲子？”
“那是因为这老瞎子想显示自己艺高，在师父您老人家面前露一手。”
蓝忆寒咧嘴笑着走到灵帝身旁，颇为乖巧地为其斟酒。
“满嘴胡言。”灵帝笑骂了一声，又低头看着杯盏里的酒，嘴角扬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
“我的另一位徒弟也很爱抚琴，且独爱这《清平调》，若真比起来，你的琴技与他不分上下。”
灵帝抬头目光瞥向雅间，那层轻轻飘动的白纱，映出里面一道朦胧的身影。
“不知先生今年多大？师傅是哪位高人？几岁学的琴？能将《清平调》弹得出神入化，必定非等闲心境之人，为何要屈身在这玉玄宫内？”
灵帝淡淡的询问声回荡在大殿内，所有人都很惊诧，不明白灵帝为何突然对一名艺伎如此关注？
然而，就在大家刚准备将目光转移到雅间时，白纱内原先微弱黯淡的烛光忽然熄灭，里面那个隐约可见的白色身影也早已消失了。
大家见状后都惊愕万分，能在殿上众多高人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功力实在太可怕了！
大殿上传来了一片唏嘘之声。
“刚刚弹琴的人是……？”冥帝皱紧了眉头，陷入到沉思中，并不再说话，只是回头一脸狐疑地看着灵帝。
四周原先欢闹的氛围忽然冷了下来。
鬼帝只是了然一笑，估计他应该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那琴师身份的人了。
此时靠在夜光柱上，盯着蓝忆寒一脸痴笑的红衣少女吸引了他的注意。
“雪丫头这是咋了？自打从台上下来到现在，就一直盯着忆寒那小子的脸看，还笑得眼睛直放光……”
蓝忆寒闻声，斜眸瞥了一眼站在自己右前方的那个叫凌傲雪的红衣女孩，果真如鬼帝所说，正满眼放光地盯着自己傻笑。
一直对自己容貌过于自信的蓝大将军，向来把异性投来痴迷的目光统一定义为——仰慕。
于是嘴角轻勾，右手一道蓝光闪现，凭空出现了一支全身碧蓝通透的玉笛，他用笛尾将右边的长发往外拨弄，正好遮住了自己的右半边脸。
“该死的头发……”
凌傲雪收起僵咧的嘴角，杏眸中划过一丝怒气，将手背到身后娇羞一笑：“大家都饿了吧，我去让人送些茶点来。”
说完后就一溜烟跑了。
冥帝脸色有些不悦，对着蔓姨一番训斥：“这丫头是怎么了？大庭广众之下也毫无形象，你平时也不知道教教她。”
蔓姨也不解释，只是低头一一应着。
鬼帝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神情：“我说啊，雪丫头不会是看上忆寒这小子了吧，哈哈……英岩妖寒嘛，干爹我也是略有耳闻的。”
凌傲雪走后，鬼帝一口一个“干爹”的，都刹不住口，那是自称的相当愉快啊。
“凝思你跟雪丫头说，随便挑！只要她喜欢，就是那月渊的齐影岩，干爹也能给她说成了！”
幸亏此刻齐影岩不在场……
灵帝瞅着站在自己身旁的蓝忆寒，脸上瞬间缓和了不少，也跟着开起玩笑来：“忆寒确实模样生的不错，我也觉得二人挺般配的。一个爱穿红衣，一个钟情蓝色，一个是‘傲雪’，一个是‘忆寒’。嗯……指不定真有夫妻缘分。”
“哈哈哈哈哈……是啊！”鬼帝随声附和。
众人听后都笑了，但有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的。
一个是蔓姨，她比谁都清楚，雪儿刚刚为什么对蓝忆寒笑得一脸憧憬。不用说，那丫头肯定又是嗅到了“某种金属”的味道。
还有一个便是此刻虽然仍旧抱胸装酷，但脸早已红半边的蓝忆寒了。
明明恼羞成怒，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悄咪咪用笛子戳着灵帝的后背，模样像只挠人的小猫，甚是可爱。
氛围因蓝忆寒的窘状缓和了不少，大家都恢复了正常，开始有说有笑。
灵帝默默地举起手中的青铜杯，另一只手用宽大的袖袍遮住自己的脸。他将酒杯微倾，酒水缓缓撒到地面，落地的一刹那，原本透明的酒瞬间变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