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门口的不远处哲信已经在等待了。
木村森上了车的后座，车子缓缓地开了起来。
哲信透过后视镜打量了木村森一眼，不知为何今日的小姐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
“先别回去。带着我绕着东京转一圈。”
“是。”
人潮拥挤的东京，繁华的东京。
木村森坐在车子里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从高楼大厦到破旧低矮小屋，从繁华昌盛的市中心到依旧人数可观的市区外围，从市区外再到市区内，天已黑。
哲信开着车没有出声，木村森靠在座椅上瞧着最后的日光消失，月光出现。
“哲信，你想活着吗？”
正是个十字路口，前面是条轨道，火车刷地飞驶而来，哲信从后视镜仔细地看了眼木村森，等火车彻底开走，栏杆生气，又是绿灯，哲信架着车缓缓前行。
“我还活着。也活了挺多年的了。”
木村森朝后视镜看去，只能瞧见哲信的一双眼睛，他专注地看着前方，木村森轻声道：“如果世界开始进行清洗，你会想下去吗？”
“我活的还算够久的了。”
木村森透过后视镜依旧盯着那双眼睛，“如果人类开始进行清洗，你会想活下去吗？”
车子里陷入一种如死亡降临后的寂静，哲信依旧注视着前方，一刻钟过后，他将车子停在一处，未转头，只是透过后视镜看着木村森，“小姐，您的这种假设令人害怕。您不是普通人。”
平静的双眼透过后视镜看着他，哲信感到自己后背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是湿哒哒的，车子里窄小空间里所储存的氧气已经开始不够了，他觉得他的呼吸声开始变得急促，脑子里响着心脏砰砰的声音。
木村森收回目光，低垂着看着车座底，“家族里的所有人除了我都是普通人，是什么让你们能坚守本心，墨守成规上万年？时间删除毁坏太多的过往，唯有你们不曾变过心，始终如一的守护着我。你们还与家族外的人结姻，却从始至终未曾腐坏过。哲信，你们让我很讶异。”
“小姐，我们只是遵守规矩。”
“规矩？虽说无规不成方，但繁杂的规矩一多，人便会生起叛逆的心。可你们从来未有过。你们，遵守的时间若细算起怕不止上万年，数不清的你们来来去去始终坚守一心，哲信，这才是最令我讶异的地方。”
“小姐，您又怎么知道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们是不是真的所有人都一心一意地待族长呢？您又不是从以……前……”
哲信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木村森刚刚话里被他忽略的信息点，他猛地转过头看着木村森，眼前的少女一如既往的平静，她未抬头看她，依旧盯着车座底，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一片黑暗，他努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痛将他从昏迷的边缘拉了回来。
“小姐……”
木村森抬头看向满头是汗的哲信，“吓到了？比起这个，你不觉得你们更吓人吗？”
木村森用头示意哲信看向前方，“开车吧。再不开，要被开罚单了。”
哲信转头看向前方，有辆停在他前方的车子正在被开罚单，哲信慌忙启动车子，失火三次后才将车子开了出去。
木村森轻声道：“有生命的，都想活着。这是本能。”
哲信隐约听见了木村森的话，他未开口，他被刚刚得到的信息吓得脑子一片空白，
凭着本能开了回去，将车子在院子里停好后，哲信坐在位子上未动，他盯着前方发楞。
木村森也没有动身，依旧坐着，从后视镜看了哲信一眼，“你们待我的好，是责任。”
哲信缓缓回头，愣愣道：“族规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留下？留下要面对的是更加严守分明的族规，一辈子都是家族的人，再无自由可言，连情感或许都要被清除，所以，为什么呢？”
哲信摇摇头，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在未懂事之前一直自由自在活着。父母健在且恩爱，他是在一个幸福稳定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他还记得那天，他的父母穿着正式的肃着脸坐在客厅说他懂事了。带着他去了一个地方，那里守卫森严，花了很长的时间他们来到一间房间里，他被他的父母留在那里，说，自己的身世需要他自己明白。在那里，他渡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一个人面对空旷的房间与一个文件夹。文件夹里只有两张纸，他把那张纸看了又看，直至默背了下来。
那次是他经历过最漫长的一个小时，但现在，哲信回过头透过车窗看着眼前的房子，他觉得他接下去剩余的人生都会变得很漫长。
“那个时候，我十三岁。觉得是场梦。后来，进到家族里，遇到的人多了，便觉得是真实的了。大家都是这样的。对于我们而言，这样的日子过一辈子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各守其职，即便有不耐烦，有后悔，但，好像大家都这么过下来了。只是有时候会有些难过，好像这些年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来了。”
哲信用双手搓了把脸，深吸口气，“这些年，我最好奇是我的父母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是家族里的人？当我选择成为家族里的人后，我就很少见到他们了。每次见面，他们还和以前一样。那些不选择成为家族的人，是不是永远都不是了，他们的孩子也一样吗？我好奇过。随着年龄增长，也不想知道了。”
“小姐，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家族到底为什么存在？族长又是怎么选出来的？您还是很小的时候，我就跟着您了。”
木村森打开车门，新鲜的空气涌进车子里。虽快到夏季，但夜晚的空气还是清冷的。
“我知道也不知道。这个家族，本来便不是我组织起来的。若你想知道，也许有一天你能与那些创建了这个家族的人相见。哲信，你的有句话说的对，这个家族与其他的家族是不一样的。”
木村森下来车，哲信看着木村森的身影消失在那个灯火通明的房子里，他不明白刚刚木村森话里的意思。
有一天我或许能和创建了这个家族的人相见？难道还有和木村森一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