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瞳在想,她是做了一场什么极其可怕,又觉得缠绵的梦。
梦醒时,又觉得眼前的一切,熟悉的陌生,熟悉的让她的心,竟随着眼前的情景,而又引起一阵阵颤栗。
那是一副美到让人心尖颤抖的画,门外的绵绵细雨,缠着屋檐前的茅草,滴答的滑落在那高高的门槛上,一个个雨滴像活泼的孩子,顺着门槛的纹路,像搭乘着滑滑梯一样,落在那满是青苔的泥土上,像捉迷藏般不见踪影,又或是腻味了浮华,而最后融入了大地。
温瞳想:大概,有好几十年,不曾见过这样的情景,偶尔见过,也是在梦里了。
想到这儿,她的心又痛了。
因为,门外的景象虽然美,但是,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
她抬手,鲜艳仿若滴血一般的红色,正紧紧的缠绕在她的手臂上。
那是一条红的夺目的布条。
意味着,她正替谁守着孝。
那是,她敬爱的外婆过世了。
几十年了,一时之间,竟有些麻木。
直到好似听觉刚刚恢复一般,隔壁的敲锣打鼓和和尚念经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深深的记得,她44岁了,事业有成,却没有家庭。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她措手不及。
而如今,稚嫩的手臂,和眼前的场景。让她晃了晃神。
这一年,她十六岁,疼爱她的外婆意外过世了。
家里乱成一麻,只因她的外婆,留下了丰富的遗产,所有人都想占为己有。
那些慈祥温婉的亲戚,甚至在灵堂上大打出手。
16岁的脾气,怎么能容忍,自己最爱的外婆走的时候还不安稳。
也跟在人堆里面推搡起来。
现在一个人,躺在茅草屋里,便是最后推搡的结果。
温瞳闭了闭眼,甚至有点不愿想起这些事。
隔壁的“热闹”似乎还不曾完全停止。还在叽叽喳喳的,没有个完。
温瞳坐起了身子,随手披上搭在一旁的薄外套,匆匆的穿起了鞋子。
墨色的雨伞孤零零的躺在门的一侧,温瞳忘了抬手一握,便冲到了雨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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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瞳看着眼前的这栋2层小楼,可比茅草屋精致多了,可却少了一丝人气。
打闹的灵堂,被人随意的收拾了一下。蜡烛,贡品等等,被人漫不经心的摆放着。
温瞳皱了皱眉,上前跨过门槛,跪在了堂前的蒲团上,一个人静静的把公平和蜡烛,摆放到该放的位置。
温瞳想:外婆干净惯了,也向来一丝不苟。她不喜欢这样乱乱的感觉。
灵堂一瞬间有些安静,所有人有些惊讶的看着温瞳,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那个脂粉香气浓郁的女人,轻咳了两声,温瞳似乎能听到她咽口水的声音。
那是她的二舅妈,秦淑华。
“小瞳啊,你没事吧?”二舅妈秦淑华问。
温瞳一时没有回答,却又听见了旁边得嘟囔声。
“怕是摔坏脑子了。”这是三舅妈的声音,韩珍桂。
声音里隐隐透着有点看好戏的样子。
但估计在场人都有这种想法,因为刚刚,温瞳被砸到脑袋了。
“头疼,但是好多了,我来给外婆烧点纸。”温瞳说道。
这下,大伙更惊讶了。
这还是那个脾气火爆的温瞳吗?
这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温瞳吗?
这还是那个上敢顶天下敢顶地的温瞳吗?
这个情绪,在众人之间传达了,只有三秒。
只见温瞳,狠狠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整个灵堂大厅里,只听到她的磕头声。
“咚咚”声,响的让人心颤。
这时候所有人又在想。这个混事小魔王应该是傻了。
众人心思百变,面上却不曾有过变化。面色平静的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温瞳想:葬礼上就应该安静点。这才是对死者最起码的尊重。
可是,死者一旦与利益挂钩,而这些人又是冲着利益来的,那就没法安静了。
二舅妈上前摸了摸温瞳的头,声音有点哀凄:“瞳啊,你外婆从小待你不薄,季风,软软这些孙子孙女的,都比不上你。”
二舅妈想想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又继续说道:“你外婆就你妈妈一个女儿,自小是疼爱的,比你四个舅舅得宠多了,现如今你外婆就这样撒手走了,你妈妈也该送她一程呀。”
“可不是,我们这些媳妇再孝顺有什么用,还是俞茶才是妈的心肝宝贝呀。”三舅妈也像二舅妈那样凄婉的说到。
温瞳眨了眨眼,不在意一般:“我妈她没资格见外婆。”
二舅妈虽然没听到温瞳往常语气中的怨气,有些奇怪,但也只当她摔坏脑子了,有些傻傻的。
二舅妈心中还是有些窃喜的,温瞳又恨她妈妈,又有点傻傻的,这样的人才好控制。
二舅妈上前想抱住温瞳,那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让温瞳忍不住躲了一躲。
二舅妈僵了僵手,又退而求其次的,在温瞳手上轻轻拍了拍:“小瞳,也是你妈实在做的过分,她为了个男人不要你和你外婆,不要这个家,我也不认她这个姑子。”
温瞳没有说话。
三舅妈似乎看出了二舅妈的意图,也跑向前拉住了温瞳的另一只手。
“瞳瞳,你年纪还轻,要是你妈哪天回来找你了,千万不能听她胡说,我们这些舅妈都把你当亲姑娘疼着,你妈不要你,三舅妈也不可能不要你的。”
三舅妈那说的一个情真意切,温瞳上辈子不就被这样的话给忽悠了吗?
舅妈比亲妈亲,这样的妈要来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