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澹台夯月此刻就像孤客一般,与齐国格格不入。她一袭青衣,披头散发,面无颜色,坐在德圣宫寒塘边的廊上,一副放空的模样靠在身后的木柱上,交叉盘旋的双脚和轻薄缠绕裙摆吊在半空中。
园中树木已经泛黄,随着飒飒之风吹来,叶子都被抖落,有的落在地面,有的飘进寒塘,引的一群红鱼争抢。
澹台夯月鬓边的青色随风摇曳,偶尔打在脸上,才迫使她眨一下眼睛。
朵尘在宫中又打探到了关于澹台思安的消息,不忍告诉刚刚从悲痛中缓神的澹台夯月,更不想给她雪上加霜,可是一忍再忍,面对澹台思安命悬一线的状况,不得不说,“娘娘,你一定要振作啊!将军的冤屈还未洗脱,您要是倒下了,我们还能指望谁?”
澹台夯月动了动,坐直了身子,转向朵尘问道:“老头他怎么样了?”
“将军是军人,吃苦受累是不怕,可毕竟年事已高。天牢湿气重,又逢秋季,更添阴冷,昨日……”说到这,朵尘有点说不下去,只捂着嘴啜泣。
“到底怎么了!”澹台夯月沉声问。
“牢中不缺见风使舵的人,故意刁难将军,昨日要不是瑶公主和冥渡将军硬闯进天牢,估计现在娘娘都见不到将军了。”朵尘继续哭诉道。
澹台夯月冷笑了一声,“刑部朱普光原是太子的人,现在又是太后的人。在宫中,不放过我;在外又怎么能放过和我有关的人。”
“多亏瑶公主感念那日在恒昌酒楼,娘娘为化解她当时的危机,对青芽儿泼了一盆脏水。”朵尘庆幸道。
澹台夯月很清楚,这是其一,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保护澹台思安的周全,就是保护齐国的周全。
“不过!”朵尘突然又哭丧着脸,担忧起来:“娘娘,不管是何人想救将军,估计都回天乏术了!”
“这话怎么说?”
“在将军府中,搜到了一封魏国使臣卢大人写给将军的私信,言辞内容皆与丢了岭南之事有关。”
澹台夯月摸了摸肚子。她很想在此刻,拿着她扣下齐雪写给齐瑶的所有信件,向齐阳,向齐瑶,向整个齐国摊牌自己魏国长平公主独孤台的身份以此救下澹台思安,可是她需要等一等,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白死。
澹台思安等不了多久,所以得速战速决。澹台夯月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她上次销毁星月轮廓的墙角处,重新画上了满实的暗号图,那一夜她一直没睡,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果然有了动静。
她能听到一个身手不凡,轻工了得的人从房顶而过,片刻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澹台夯月端坐良久,用苦茶提神,等来人跪在地上,一出声,她就知道,混进宫来的是卢至全。
“你们再次来齐国有什么任务?”澹台夯月问道。
“陛下刚刚继位,虽有岭南之功,但还是落人口实。朝中不服陛下的大有人在!而且陛下宠爱贵妃娘娘,更让朝臣百姓不满。陛下的雄心,公主应该能猜到!”卢至全回答。
卢至全口中的陛下是凭岭南之战继位的独孤豪,而他口中的贵妃娘娘,就是齐国静诚公主齐雪。齐雪生下孩子,独孤豪就赐名拓,继位后就封为太子,可见他们感情深厚,但也能体会独孤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艰难。
江皇后死于齐王毒酒,死于齐瑶之母陷害,想必她曾一度以为是家的地方,现在是她最恨的地方吧!所以想搅弄齐国风云的意向恐怕不单是独孤豪一人之意。
“澹台思安府上查出的信,是你父亲故意写的?”
“是!”
澹台夯月无奈,“那就再让你父亲写一封感谢蓟淑妃的信,顺便将国中最好的玉饰一并送给她几件。”
“信的内容还请公主示下?”
“告诉你父亲,四个字,挑拨离间,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写。”
卢至全已领命,不过他未打算走,继续问道:“陛下担心公主境况安危,让我们护送公主回国。”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仇人还未手刃,我怎么能回去!”
“可是……”
“不必多说!”
澹台夯月可以不计较任何事,但不能不计较肚子里无辜枉死的孩子。
也就半日的功夫,蓟淑妃就身配各种玉饰,招摇在众人视线。而且她宫中的丫头演儿既然拿着信件去太后相荣那检举她与与魏人暗中勾结,挑拨陛下与太后之间的关系。书信内容为:承蒙淑妃娘娘相告,外臣不日便出使齐国,定助齐王推翻太后掌权之局面,帮娘娘赢得齐王宠信。几件魏国美玉,聊表友好心意,还望娘娘喜爱佩戴。
相荣的确和齐阳生了间隙,但是母子之情尚在,这种忌讳早已让她怒不可遏。
蓟淑妃跪在她面前哭道:“母后,臣妾没见过这封信,有人诬陷臣妾啊!”然后又指向告发宫女演儿,“是她,是她诬陷我,一定是她!”
演儿跪地叩头,“太后娘娘,女婢怎么敢欺骗您呢!蓟淑妃头上的玉簪和腕间的玉镯就是最好的证据。”
魏国美玉流进宫中都有记录,相荣更是了如指掌,她只看了一眼蓟淑妃,就知道这两件独特的玉饰不在记载之中。
“淑妃娘娘这么做只是为了讨陛下欢心,还请太后娘娘看在还未酿出打错之前,饶了娘娘吧!娘娘只是太在意陛下!”演儿继续道。
“在意到她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相荣冷冷地问。
“母后,冤枉啊!我与哥哥靠着娘娘才有今日,定不会忘恩负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蓟淑妃正哭喊间,每日汇报国家大事的太监这时刚好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沓文书,汇报道:“禀太后,魏国将有外史到达,国书已呈给陛下。”
相荣勃然大怒。以她对蓟淑妃的了解,为了齐阳干出这等事不是不可能,何况现在人脏并获。
“臣妾冤枉啊!母后……臣妾冤枉……”
“下去吧!没有令,就在自己宫中好好待着吧!”相荣失望的表情还带着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