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村庄在身后渐行渐远。
劫掠村子的是一支两百多人的黄巾贼。他们搜刮了所有能带走的口粮和财物,将村民全都用粗绳子绑在一起带走,然后一把火烧了村子。
“都是我的错。”
本来不该落到如此境地的!
陈生深深地懊悔着,责备自己的失职。
早该安排猎户们警戒了。在听闻附近有黄巾兵败溃逃的时候就应该安排人守夜,这样的话还来得及让村民收拾下那少的可怜的财物逃进山里。
庄稼人从来都是饿了到地里摘,家中没几顿口粮,被劫了也就算了。可现在只怕官军追剿上来,他们都要沦为人质。
若是遇到好一点的官爷,他们兴许还能在黄巾贼的刀下苟延残喘多活几天。
若是遇到一个不顾他们死活的官爷,只怕就是一顿乱箭下来。到时杀光黄巾贼后,官军还可把他们的头颅也割下来,说是黄巾贼带回去领功呢。
队伍里压抑着绝望般的沉默,任谁都知道他们生机渺茫。
“我们会死吗?”一个小女孩悄悄的问出这个问题。
不会,因为我是主角。
季书还没有天真到如此自命不凡,他只能愣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
“小珊儿别怕,等官军来了,我们就有救了!”陈老头如此安慰着小女孩。
会救我们吗?大概只能如此期盼吧。
但是我们能等到官军吗?
季书心中有着很深的不安,他总觉得黄巾贼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对,那像是压抑着的贪婪,就如野兽一般。他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季书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自己永远不知道这个答案。
第二天的傍晚,从村里劫掠来的粮食快要吃光了。
“做什么!你们在做什么!快住手!”
陈生目眦欲裂,又惊又怒又悲又恐,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嘶吼。
干什么?
杀人?
比之更甚。
“区区菜人,嚷嚷什么!”
一个又瘦又高的黄脸贼人双手鲜血淋淋,把一颗头颅远远扔了出去,又斩下一只胳膊洗了洗,扔进了锅里。
那是怎样的恐怖?
他们竟视我们为食物!
饥饿是生物最原始的本能,但人能吃人吗?
季书想要愤怒,但心底弥漫上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寒意从冰凉的双脚蔓延开来,到腰上、到后背,瞬间凉透头顶,身上所有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浑身不停打颤。
篝火旁围坐着的已经不是“人”这样的生物了。那些是穿着衣服的饿狼,尖尖的利牙,留下口水,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下一顿吃谁?
仿若童话故事里那最可怕的噩梦。
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季书脑中不禁浮现出这样一句话,这难以理喻的偏激之言到现在终于理解了。
这并不是一个游戏,而是一个真实的乱世。季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而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
那黄脸贼子嘴角动了动,似笑似嘲,用刀指着陈老怒骂道:“老东西,再吵,信不信爷爷现在就一刀刮了你?”
“杀,你杀了我吧!”陈生老泪纵横,悲戚、绝望而疯狂在他眼中盘亘。
这世上果真有比死还可怕的东西。如果不是见到这幅地狱绘图,谁又能懂?如果可以让其他乡亲多活一天,多一分生机的话,陈生宁可自己先去死吧。
黄脸贼本以为这么一威胁,老头肯定吓得屁滚尿流,求他饶过一命。眼见没把老头唬住,黄脸贼子顿觉脸上无光,凶神恶煞地走过来作势就要砍。
“老东西,你以为我就不敢杀你不成?”
但是他往下砍的手被一个刀疤脸壮汉抓住了。
黄脸贼一愣,唯唯诺诺道:“头,这几个老东西不如就杀了吧,也没几斤肉。”
“蠢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下一个村子呢,蚊子再少也是肉。官军虽然现在还不见踪影,但是这帮狗东西为了军功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兄弟们饿着肚子怎么回清风寨?”
刀疤脸瞪了他一眼,摸摸下巴继续说道。
“不过你这么一提我想通一点,这些老东西太影响行军速度,今天随便宰了3个还是一时没考虑周到,明天先把几个老东西宰了。”
“头英明啊!哎哟,我都只顾着快意了,我们这些人哪里能有头您这样的头脑,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么多!头英明!”
见黄脸贼立刻大拍马屁,刀疤脸很是惬意。
“哼,要不怎么我是头呢!不过你小子说话,我就是爱听。哈哈~~”
刀疤飘飘然地揽着黄脸贼的肩膀走开了。角落里只剩下惊恐的抽泣和沉默的绝望,亦如笼罩世界的这片夜幕。
······
在离此不知道多远的一处山头上。
有一团小小的火堆驱散了黑暗,温暖的光映照在周围一张张疲惫的脸上。
忽然旁边的草丛有些响动。
“谁?”
一只只手按在刀鞘上。
“将军,是我!”一个士卒从草丛后面走了过来。
众人这才放松下来,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起身问道:“怎么样?找到了么?”
那士卒面露喜色:“将军神了,那群黄巾贼确实是往这个方向逃的,现在他们就在离此隔了10里左右的山林里休息。”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笑道:“本来我还摸不准他们的逃窜方向,也是昨天凌晨的那场大火让我确认了方向。哼,一找到村子就杀人放火,贼子本性难移,愚蠢至极。传令下去,喊醒全军将士,今晚绝不能放走一个黄巾贼!还有,昨天贼人们可能劫走了一些百姓,偷袭时注意先找到百姓被关的地方,保护他们的安全。”
“得令!”
众人散开了出去,融入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