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桐从治疗舱中爬出来,穆雨秋看见一脸不赞成:“你伤还没好,快躺回去。”
希桐站直身体,神情严肃地说道:“比起活着,这点伤不算什么。”
穆雨秋一脸不解的询问道:“此话怎讲?怎么和生死牵扯起来。”
“妈妈,现在帝国入侵,星航是唯一一个可以逃离星球的,因此停放星舰的空港这里可能是敌军初战的地点。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穆雨秋看着眼前还不过腰的女儿,侃侃而谈的时候,仿佛变成了大人,那么的成熟稳重,那么的心思缜密。
从女儿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很懂事,从来不犯错;很聪明,很多事讲一遍就记住了;很爱他们,总是把自己考虑在他们之后。她也知道女儿有一件心事,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主动告诉她的。
希桐上前拉起她的手,打开房门,看见管家爷爷和佣人们都守在门口,便将她的猜测告诉了他们。
然后,他们便开始了逃亡。
路过走廊、大厅、停车场,随处可见惊慌失措的人,坐立不安乱喊乱叫的人们。随行的佣人抬头看见领头的女孩,镇定自若的表情,脚步快速但坚定稳重。感觉有了主心骨,一切似乎还不是那么糟糕。
希桐也不知道该去那里,因为没有地方是安全的,但是这里却是最危险的,最后她决定向南方进发。之所以是南方,是以为南方没有住宅区,或者说住宅寥寥无几。她们的悬浮车可以贴地而行,避免被发现的几率。
三辆悬浮车在空旷的草原上行驶,车厢里没有人说话,一直注意外面的他们,看到了空港上方出现的密密麻麻的机甲,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已经离开,这种心理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们看见空港不断的飞出机甲,如飞蛾扑火一般,毫无迟疑,他们的心灵又充满了罪恶感。
希桐透过后面的车窗,看着空港上方,无数的机甲在战斗,己方一架架机甲被击落,还有无数不断飞上天空战斗的机甲,心痛的呼吸困难,她确信自己的父亲就在其中,也许还没上去,也许正在战斗,也许已经……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画面越来越小。
许久过后,希桐听见了联络器的响声,她转头寻去,看见母亲打开联络器,联络器上出现一块光幕,光幕上是父亲。
父亲的样子极其狼狈,脸上残留未擦净的血迹,一头帅气的黑发向杂草一般,胸口一把机甲巨剑没入,机甲防护服上全是鲜红的血迹。
母亲站在她身边,突然摔倒,试图站起没有成功,希桐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欢乙奶奶上前搀扶母亲另一边的胳膊。
联络器里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应该是信号不好吧,要不然父亲的声音怎么会那么沙哑。
父亲说了很多话,有对她说的,有对母亲说的,有对欢乙奶奶说的,还有对正在操控舱驾驶的原爷爷说的。
屏幕里,父亲脸上的血色越来越苍白,然后屏幕突然变黑,母亲并没有挂断。她想,一定是父亲不想让她们看见他死亡的样子吧,是啊,那种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会让人看见虚弱的一面。
她看见母亲突然晕倒在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和欢乙奶奶早已松开了手,她走到车厢一隅,找到她准备的急救包,她清楚的记得急救包第二层中的黄色小盒子里,有专门治疗晕倒的药物,她准确的找了出来,没有任何一个细节失误,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似乎已练过数万遍。
拿上药走到母亲旁边,此时欢乙奶奶早已将她扶起坐靠在她身上,欢乙奶奶的嘴不停张开又合上,但希桐没有听见一点声音。她想:奶奶的嗓子哭哑了吧。
轻轻掰开母亲的嘴巴,打开药剂的瓶塞倒了进去,合上嘴巴捏住鼻子。看见喉咙滚动了一下,她便松开了手。这是她有生以来,对母亲最粗暴的一次。
“咳咳。”母亲睁开了眼睛,红红的眼睛下,全是失控的泪水,转头看向欢乙奶奶,亦是如此。希桐机械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流泪?为什么我没有哭……
突然她看见眼前一片漆黑,妈妈、希欢乙奶奶、悬浮车……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
李泽正在向第一元帅汇报自己的发现,联络器的光幕突然扭曲一下,彻底黑了下来。一开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怀疑元帅有急事挂了。然后他就拨给他的好友神算子。
“无信号,无信号,请拨打星球内号码……”听到联络器系统的声音,李泽不死心地打了其他外星球好友的号码,千篇一律的通知,让他确信卫星出了问题。
他起身准备去负责卫星的信号联络站,想去问问怎么回事,在半路上,听见了最高级别警戒铃,原本稳定的速度再次飙升。
来到信号联络站的李泽,证明了身份之后,从负责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真相。随后他找到了星长大人,从他手中接过战时指挥官的身份。战争一触即发。
……
希桐慢慢知觉恢复,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她感觉自己被关在一个箱子里,这个箱子极小,她的身体被折叠到了极限,她的头压在双腿上,一动也不能动。
试遍了全身,发现只有胳膊可以轻微晃动。胳膊分别向两边的箱子撞去,一边固若金汤,一边被撞开。她从缝隙中看到阳光,身体一点一点的向外挪去,终于出来了。
一出来,她就发现自己原来是被关在了悬浮车的卡间里,卡间非常的小,一般用来放些紧急修理工具。
从地上站起,感觉关节都生锈了,废了好长时间,才站稳。
看见空无一人的悬浮车,希桐立马升起不好的预感。空气中飘散的微弱的血腥味,更是加深了她的恐惧。
“妈妈,妈妈,你们在哪?”希桐激烈的大喊着。
空气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她倒在地上,许久才鼓起勇气,打开车门出去。门被打开后,微弱的血腥味瞬间变得浓郁起来,
她目光扫了一下附近,发现了一处地方全是血迹,她步履维艰的走过去。
血液已经凝结成了胶冻状,想来过了很久吧。
“妈妈,妈妈,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还不如让我陪你一起……”希桐坐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希桐极力想要否认母亲去世,但是失败了。她在血液中发现了母亲的铭牌——入伍时会发放的特殊金属制作的铭牌,母亲退伍后,非常宝贝,一直贴身佩戴从不离身。铭牌所用的特殊金属,普通的光束枪无法销毁,只有神级机甲配的光束枪可以做到。
胃剧烈的抽痛起来,她应该很久没进食了,但她并不关心,随身口袋里就放着营养剂,她也视若无物。
许久,她不在哭喊,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一直盯着血液中的铭牌,眼下的泪水就像失坝的洪水。
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月亮落下,太阳升起,一个循环,一整天。希桐一直待在那里无声的哭泣。
太阳再次升起时,希桐站了起来,却因为手脚发麻,再次摔倒在地,她面无表情的再次爬起,弯腰将血液中的铭牌捡了起来,擦拭干净,戴在了脖子上。
生命的意义,她曾经赋予它守护的答案,今日之后,它该换个答案了。
将三辆悬浮车内所有的食物和水源打包好后,他一个个进入车内,启动了自爆系统。三辆悬浮车闪着红灯,报着倒计时。
希桐朝着原来的方向前进,不久之后,听到了三声爆炸声。
每日在荒山野岭中度过,许久来到了一片住宅区,原本是准备绕过去的,在旁边的小溪救了一个男孩后,才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
第二天,总部的援军神级机甲师就到了,第三天就把敌人赶出去了。
小男孩邀请她去他家,她同意了,许久未曾洗漱,让她这个洁癖很崩溃。
小男孩的母亲知道希桐救了她儿子后,非常热情,待她十分好。洗漱完毕后,她穿上了小男孩母亲给她准备的黑色运动服,她原来破破烂烂的白裙子已经没法看了,便扔掉了。
希桐出来,在大厅看到了小男孩母亲,询问她这件衣服多少钱要付给她,男孩的母亲拒绝了,说这是送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