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黑蓑笠
第十七回
只见铁爪套上的骷髅刻像明显崭露变化，两个眼洞中渗出暗金的光芒，犹如炼狱的业火，不断散发出深邃的魔力。
被通灵师小姐压在左手掌底下的青灰色不死族却反而因此失去色彩，逐渐遭到黑污的脉络侵蚀，慢慢地越发暗淡。
原本被称为“黑蓑笠”的不死族如今只剩下半具骨架。但它仍然伸出仅存的右手，往不远处伯莱的方向抓去，五根惨白的指骨徒劳地空张着。
“罪——人——死——”最后的呐喊终于响起。不久之后，那副骷髅架子就完全被黑污色占据，不断开裂，成了碎片。随即又化为灰色的尘沙颗粒，在风雪的吹拂中，渐渐散尽。
女通灵师收起长剑，右手从雪地里拾取一块灰色结晶体，放到左手骷髅刻像的口中，让其咀嚼起来。然后，她自己就悄无声息地朝着阴影深处走去。
“等一下！”喊住通灵师的是一直从旁观看的安妮贝尔。她咬紧双唇，被风吹得通红的脸蛋上淌满热泪，激动愤恨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救那个混帐无赖！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
在阴暗里的通灵师稍稍转过脸来，“因为从死亡里产生出的东西无权夺走生命。”
“可他是个坏人！他有罪！他应该得到惩罚！应该接受报应！”
“或许，”通灵师小姐悠悠地说，“但惩罚他的应当是人们的法律与公理，报应他的不应该是厉鬼般的不死族，我不能够允许不死族来判定生命的价值。”
“那你就可以判定生命的价值吗？”这混蛋的生命又有何种价值可言啊！他根本只是个无药可救的无赖！安妮贝尔斥责着。
“我也无权判定生命，但我有责任消灭不死族，”她顿了顿，“我管理着生与死的平衡，你和他的事情，我管不了。”
“魔女！你是魔女！”安妮贝尔想到以后又要被迫去过那遭受殴打欺辱的日子，就对通灵师充满恨意，“你害我！害我今后又得受苦！”
少女拾起脚边的石头，向通灵师奋力掷去。可是由于她力气太小，石子飞到半途就失速落回了雪地里。
却只见，飘扬的雪景中暗影闪动。女通灵师已然袭到了安妮贝尔身前，用左手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惊得脸色苍白的女孩推到侧面的墙上后提了起来，右手挥拳往她脸上揍去。
“不要！”安妮贝尔尖叫，挥舞双手挡住了脸。
通灵师小姐的那一拳只打到近处就停下了，“你如果能拿出刚才向我掷石子般的勇气，以此来捍卫自己的生活，恐怕就不会过得像现在那么遭了。”
安妮贝尔被通灵师松手放下后，坐倒在雪地里，捂着脸大声痛哭。
“好自为之，”通灵师小姐再次转身离去。
无赖汉伯莱安全得救，心头大喜过望，又招摇起来。他走向安妮贝尔，露出满脸的凶恶神色，“你这小贱人！竟敢帮着不死族来杀我！瞧我不给你好看！老子就不叫伯莱！”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安妮贝尔的身上打去。
少女安妮贝尔站起身，猛地推开他，“不许你叫我小贱人！也不许你再打我！”
“你个贱人！胆大了是不？敢反抗！”伯莱心里的愤怒外加刚才被追杀时的羞辱此刻一起爆发出来，毫不掩饰地在丑脸上表露无疑。他伸手去拉安妮贝尔，另一只手握紧拳头。
“就是不许！“安妮贝尔不躲，踏上一步，用力去推伯莱。
伯莱见她不退反进，愣了愣。但他根本不把这小姑娘的力道放在眼里，任由被她推得几下，也只是退后几步罢了。
不想，伯莱脚底刚好踩上块冰雪，滑了一跤，身体向后仰倒过去。齐腰高的石护栏正对着伯莱的背部，由于没能把握好平衡，他竟然就这么一个不小心翻出了护栏。
河面的冰层在黑蓑笠落水后来不及结牢，还仅仅是薄薄的而已。伯莱掉下去的地方又刚巧处于那一带，冰面哪里承受得了他的体重？随着“扑通”一声，无赖汉摔落进严冬的河水里。
这下变故来得十分突然。安妮贝尔绝对没有想到，才走出不远的通灵师更加不可能想到。
河水冰冷彻骨。伯莱又哪能与不死族相比？还没在冰窟窿中扑腾几下，他就冻得无法动弹，沉入了水底。冒上来几串气泡后，再也没有动静了。
左手的骷髅刻像开口说道，“小姐，你不去救？那个无赖一死，这姑娘就成孤儿了，大概会被送去孤儿院的，这样行吗？”
“闭嘴！”女通灵师以不悦的语调叫她的神奇铁手套住口，依然自顾自地迈步，默默地在夜幕风雪中隐去身影行踪。
河岸护栏边，徒留下安妮贝尔，孤零零的一个人。很长时间，她只是站在那儿，盯着冰冷的河面。不顾飞雪沾在衣上、发上、脸颊上、青涩的泪迹上。
这天——雪夜，魔鬼来了，神明也来了；但结果，杀他的和救她的，全都只能是安妮贝尔自己而已。
有时，面对欺压，需要的或许只是一点反抗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