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百里辛住的地方,四人进到正屋,围着案几坐下。
殷绮凝神细察,却还是不放心,起身转了一圈。听听墙壁,又看看窗外,这才回来坐定。
“担心隔墙有耳?”百里辛问道。
殷绮点头,“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不能让殷家的人听去。”
她语气肃然,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苗定山轻哼一声,面露不屑。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主意?
殷绮没理会他,拿了张纸铺在案上,用笔认真画起图来。
百里辛也沉不住气了,“殷姑娘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苗定山语气戏谑:“你能帮什么?”
“当然是帮你杀掉百里群,”殷绮指了指刚画好的图,“这就是景公祭的场地,北边有景公庙,门前的高台上将进行最后的仪式,我们便可那时动手。”
她说得一气呵成,竟真是副把自己当成幕僚的模样。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戚武没有多想,脱口而出道。
“你们没有更好的机会,”殷绮耐心解释,“同在高台上,殿下和百里群的距离不会超过两丈,侍卫们又都在台下。”
她顿了顿,在高台周围点上许多黑点,“明天有很多人过来看热闹,我们可以把动静闹得再大些。”
“你想制造混乱?”百里辛竟顺着她的思路考虑起来,他指指黑点的内圈,“这些地方肯定有东西拦着,人群受了惊也只会向外跑,没什么意义。”
“谁说让他们受惊了?”殷绮摸出几枚钱币放到桌上,“要尽量吸引到高台这边来,越多越好。”
戚武也明白了,“这么点钱哪够?”
说着便拿出钱袋往桌上倒,数数却只有十几枚钱币和七八个银块。
“都凑凑吧,”百里辛命道,自己也开始在身上翻找,过会儿才想起,自从做了太子他何曾带过钱袋。
比起他俩,苗定山的情况就好太多了。
除了钱币和银块,他竟有满满一袋金豆子,足有五十多颗。
“这是我为娶亲准备的聘礼,”苗定山有点不好意思,“当时正好带在身上。”
和戚武不同,苗定山出身世家大族,第一任妻子早早去世。百里群作乱时,他正准备求取继室。
如今他自己逃亡在外,却不知一家老小和未婚妻是否安全,想来也十分忧心。
“术师们大都在庙门口,”殷绮没有忘记另一拨劲敌,“陪着殷正元和那些客人。”
她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厉,又道:“你动手时,我会杀掉流昭国的大皇子。这人一死,他们必定手忙脚乱。”
苗定山对术师还算了解,疑道:“杀生不是你们的忌讳吗?你确定可以做到?”
“只是忌讳,并非不能。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必须杀掉那个皇子,为了殷芸,她只有能力做这件事。
或许结果并非宋辰说得那样坏呢?她虽见到了可怕的玄鬼,但也亲眼看到陆康杀了人,却并未受什么影响。
“离这么远,你怎么杀?”苗定山问道。
殷绮没有回答,她挥挥手,杯子里的水立刻浮至空中,凝成了一根冰针。
冰针激射出去,撞到远处的墙壁上,碎裂落下。
百里辛瞧着墙上的凹陷,说道:“值得一试。无论成败,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窗外知了聒噪,苗定山喝了一大口水,只觉得生命宝贵,但他们很快就要去见阎王了。
别看这丫头说得头头是道,其实都是纸上谈兵,没有亲眼看见,谁知道明天的景公祭会是什么模样。
太子想杀百里群没错,但百里群又何尝不想除掉遗祸。如果敌方有所谋划,凭他们这点武力,根本就是等死。
即便太子神勇,真地杀掉了百里群,但之后又能如何?殷家和城外的军队哪会善罢甘休,最终仍是死路一条。
身为臣子,他最大的心愿是保住少主的命,然后慢慢积蓄力量,等到可以反击的那一刻。
但太子不愿走相对稳妥的这条路,他要铤而走险,釜底抽薪。既下定决心杀死百里群,就算刀山火海也会面不改色地去闯。
“如果成功了,咱们该如何撤退?”戚武到底实在,说出了苗定山的心声。
殷绮早就想好,立刻应道:“很简单,咱们直接去北边的郡守府。”
不想办法往城门跑,去什么郡守府?它刚好在昭华城的中心,离哪道门也不近。
殷绮又拿过一张纸,她在中心画出一间大宅,接着描了一条线向北延伸至城外。
“郡守府有地道,可直通北边的善音镇,除了我没人知道。”
“地道?”百里辛扬起眉毛,一脸怀疑。苗定山和戚武更是哈哈笑了起来。
前边的计划多少还算靠谱,现在就有点信口开河了。
关于郡守府的传言三人在城北的时候也听说了不少,其中多半跟鬼怪有关,但从未有人提过地道两字。
况且那地方荒废已久,当地人谈之色变,从不敢去。她一个富家千金,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殷绮发现他们不信,并不着急,她在右边画出一间小屋,平静道:“说来话长,你们听我解释。”
百里辛终于失去耐性,冷冷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想让我相信你,不用讲故事,先把目的说清楚。”
“我正打算说呀!”殷绮苦笑道,“听完,你们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撩起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你想报仇,我也一样。在这世上,没人比我更恨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