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的目的,除了想单独陪父母一会,内心里还在为一件事而忐忑不安,就是关于父亲费尽心思转移到自己名下的那20%的公司股份。
自从董律师来过之后,我的世界便再也平静不了了,脑中一直萦绕着对于未来的思考。
刚刚出院的那几天,环境的恶变,加上双亲的不幸离世,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憋闷的心总也透不过气来。
那天突然得来的出门机会,让自己对这个新鲜的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但关于今后怎么生活的事却还没有被提上日程,董律师的到来,让这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噌”地浮出了水面。
对于年轻的自己来说,有着优秀的学业背景,智商与情商完全不输给任何人,理应寻找一个落脚点,然后大展拳脚,成就一番让人仰慕的事业。可经历过那次“生死”之后,我对人生似乎又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领悟,而且多少有些厌世的心结。
若能依靠那20%股权的经济效益,想必找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度过此生完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但那样,我的余生似乎与三十年前并无二致,身不动膀不摇,自己坐在那,或者躺在那,便可以衣食无忧,只是保持着一个活着的状态。
而要选择一脚踏进父亲工作过的公司,那又是一场何其艰苦的斗争,未知的领域,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仅凭现有的两只手,如何能应付得了接二连三到来的麻烦事,更让我担心的是,万一做的不好,岂不是给父亲脸上摸黑吗?
又一阵风吹过,强劲但迅速。
我抬起头,望向父亲那睿智的双眼。
“爸爸,你听到了吗?明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啊!”
我双手握住了石碑,像抓住了父亲的手一样。
“明达!明达?”
一个浑厚男人的声音。
什么?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墓碑上的父亲,是父亲听见我的呼喊而现身了吗?
父亲的脸依旧慈祥,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是我幻听了吗?于是,我环顾四周,希望找到父亲的身影。
此时,墓地上的人变得比来时多了许多,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各自亡故亲人的墓前,或涕泪横流,或跪拜于地久久不愿离去,几乎每个墓碑前面都摆放了精致的鲜花和各式各样的水果,让本来十分肃穆的墓地变得色彩鲜艳了起来。
离我最近的是左侧墓碑的一个人,穿着厚实的风衣,笔直地站在那,面对着石碑,如同一尊雕像。
微风不间断地轻轻拂过我的面颊,可父亲的身影却没有一丝踪迹。
“你就是明达吧?”
这次声音变得大了不少,且清晰地表明了它传来的方向。
我惊异地看向左侧,那个笔直的雕像。
“雕像”没有任何变动,脸部仍然朝向墓碑,但却慢慢地弯下腰来,似乎想更清楚的将声音传过来。
“明达,我已经跟踪你有段时间了,应该是从你出院的那天起,也是我知道你苏醒的日子。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你先不要动,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浑厚的声音继续传来。
啪!
一件东西从“雕像”的身上掉了下来,与其说是掉,不如说是扔更合适。因为那件东西,不偏不倚地飞到了我的脚旁边,没有激起任何灰尘。
我不自觉地顺着物品落地的位置瞧去,只因此时我处于半蹲状态,那个物件清楚在映在眼镜的可视范围内。
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证件,黑色外皮,看着有些磨损,应该是经常使用所致,中间位置赫然印着三个金色的大字——“警官证”。
我的瞳孔不由得放大了,抬起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神秘人。
“不要怕,我是警察!”
这句电视剧中的经典台词,现实中听来多少还是有些不真实。
从小就对戴着大檐帽的人心生畏惧,这突如其来的剧情更是让我惶恐不安!
警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专门为我而来,他说什么,刚出院就开始盯上了我,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某个预设好的剧本里。
我冬眠了三十年,醒来之后,这个世界对于我已属于另一个星球,若是用游戏的术语来形容,那就是重生啊,可为什么重生之后立即会有警察盯上我呢?难不成我冬眠期间,还梦游出去干坏事了不成!
等等,我的冬眠是由一起车祸引起的,那次意外来得十分蹊跷,莫非警方查到真凶了,要还我清白?可这都三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破案的时效性早就过了,还有可能追查到人证物证吗?三十几年了,凶手可能都已经作古了,或许这又是我另一种意淫。
还有一件事无法确定,他真的是警察吗,既然知道我的行踪,为什么不直接到我家里去找我说个明白,非要这样神神秘秘地接近我呢?太多的疑问让我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但身体却莫名地有了防备的警觉。
不知是刚有风吹过,还是我的左脚偶然触碰到了证件,黑色证件此时已呈散乱的被打开状态。一张清晰的半身照映入了我的视野,浓眉大眼,黝黑的脸膛,宽厚的肩膀上罩着藏蓝色的制服,一团正气萦绕全身。
陈忠,这应该是他的名字。下面是一行小字:省公安厅。
省公安厅的?我比对着证件照与眼前这个人,没有看到此人正面,无法判断是否同属一人,但从身材和脸的轮廓看,倒是极其相似。
陈忠侧过脸看向我,就在这一瞬间,我看清了他的眼睛。
初看时我以为他没戴防护眼镜,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的防雾霾眼镜是近乎透明的白色,再加上雾霾的阻挡,像是将眼睛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这不是重点,因为那眼神的杀伤力将那一点小瑕疵完全掩盖了,再次低头看看证件照。没错,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那是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一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慧眼。
随即,陈忠又转回头,直直地看着前面,不留一点痕迹,好像刚才只是我的错觉。
“我是省公安厅的陈警官,我有重要的事找你。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现在不能跟你细说,你也不要过来,待在原地就好了,隔墙有耳,你要时刻警惕着。”
陈警官的男低音依旧不紧不慢地传来,且仅仅能让我听到。
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我实在是感到莫名其妙,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继续静静地听着。
“明天早上,你到乐园对面的咖啡厅找我,八点十分!”
陈忠语气中带着命令的口吻。
“陈警官,我能问下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眼看对话要结束,我急迫地问道。
陈警官又一次侧过脸看向我,沉吟了半分钟。
“是关于那场车祸!”
果然是那场让我睡了三十年的案子,本已将此事抛之脑后,却意外的有了新的收获,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喜悦感。
“两年前的那起车祸!”
陈警官一字一顿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