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一声刺耳的尖叫。
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我本能地想要回头看看来人,却因缺氧而全身瘫软下去。就在我快要倒下的瞬间,身体被人用力地支撑住了,我顺势用手扶住身旁的桌椅勉强没有倒下。
我被来人缓慢地放到地上,斜靠着墙坐下,有气无力地喘息着。随即,来人立刻奔向窗户,不知按动了什么开关,只听“啪”的一声响动,强劲的风声消失了,窗户被关上了,地面落了一层土黄色的颗粒。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干咳。
过了好一会儿,来人似乎平静了下来,走到我身旁,伸手将我缓慢地扶起。我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在来人的帮助下一步一步挪回病床上。
由于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刚才的一系列“险情”,我在床上休息了好半天,才慢慢地把眼睛睁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原来是罗医生。
罗医生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醒啦!”语气中带着斥责。
“幸亏我赶到的及时,要不后果不堪设想,你虽然恢复了部分行动能力,但身体还是很虚弱,不能接受刺激!”
“罗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了什么,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样了呢?我……”
“不用说了,你的疑问我都清楚,我还没来及跟你细说呢,本来想过段时间再慢慢告诉你,现在趁这个机会给你简单说说吧!”
罗医生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向我讲述了这三十年外界自然环境发生的重大变化。
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地球的环境就已经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那时,环境温度每年都在上升,冰川不断融化,海平面不断上涨,农作物播种的范围也不断地向北扩展。
空气质量更是每况愈下,沙尘天气时常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甚至有时空气中还夹杂着各种大量的有害气体以及细菌微生物。在某些特殊的季节里,人们出行总要带着厚厚的一层口罩。久而久之,人们给这种恶劣的天气起了个形象的名字——“雾霾”!
虽然雾霾会经常光顾人们的日常生活,但是当冷空气袭来或者某些特殊天气出现时,阳光还是会照耀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让人们心生希望。
据罗医生说,在我冬眠的第十个年头,自然环境开始急剧恶化。雾霾已不再是时有时无的天气现象,而是变成了常态,空气中总是漂浮着各种颗粒,气味也变得异常刺鼻,医院就诊的人数与日俱增。各种“抗霾”神器应运而生,人们排着长龙争相购买,但事实证明所谓神器都是一些低劣的虚假商品,人们变得更加惶恐不安起来。
环保人士开始呼吁政府对环境进行保护,人们纷纷响应,甚至发展成了游行示威。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有关部门做了大量的调研工作,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但结果收效甚微。
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恶化的环境没有丝毫改变,人们对雾霾天气的出现已变得麻木,甚至后来出生的孩子都不知道蓝天白云是什么样子,只能在课本里找到几张失真的图片。
说来也怪,在最近的几年里,人们逐渐适应了雾霾的刺激,呼吸系统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医院里因雾霾就诊的人数也越来越少了,不得不让人感叹人类的适应能力。然而雾霾的强度仍在逐年增加,出门时还是需要戴上特制的防护口罩才能勉强呼吸。
“像你这种睡了几十年的身体,完全受不了雾霾的刺激,你需要一段时间慢慢调整才能适应外面的环境。”
“好了,今天说的够多了,你好好休息吧!”罗医生如释重负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转身朝门口走去。
“罗医生?”
“什么事?”罗医生停住了脚步,把头转了过来。
“那个落地窗……”
“哦,忘了跟你说了,这是最近几年的“发明”,是现代人麻痹自己的一种手段,那落地窗其实是一块特制的液晶显示屏,人们将想象中的画面导入其中,以屏蔽掉外面黄沙满天的景象。”罗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失望地摇了摇头。
“你安心休息吧,一会儿会有人来打扫刚才刮进来的灰尘,这些东西对你的身体健康不利。”罗医生微笑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一切恢复平静之后,我转头看向了落地窗,哦不,是液晶显示屏,大自然的美景又一次呈现在上面。平静如水,美丽动人,虽然是假的,但却让人沉醉得难以自拔。
人的命运总是变幻无常,当你抬头看见明媚阳光而庆幸自己人生的顺风顺水时,却发现其实那只是世人心中的假象,经不起推敲,更让人为之心伤。
一个月之后,我自认为完全康复了,不仅行动自如,而且还能在房间里做些简单的恢复训练,饮食也从最开始的小碗小碟变成了大盘大碗。由于担心身体无法抵抗外面的尘沙,我只能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美景”了。
罗医生每个月都会来上一两次,有时简短的几句问候,有时会讲一些我所不知道的奇闻趣事。每回罗医生来查房时,我都会跟她提出出院的请求,内心的焦躁让我实在无法再在这里住下去了,可罗医生却坚决地摇摇头,说什么也不同意我出院,每次的理由都是血液抽检指标不合格。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了。
就这样,我在这住了半年多。
其间,我认识了一个“邻居”,他住在我隔壁的病房,名叫田萧。
相识的经历说来也很有趣,我所在的楼层,卫生间都是公用的,所有病人的洗漱、拉撒都集中在那里。一天晚上,由于心事想得太多,耽搁到很晚才去洗漱。当我洗漱完,准备回去睡觉时,从走廊一头走来一个人,说是走,更像是飘,一步三晃。我站在原地注视着来人,当那人走到近前时才看清,那人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紧闭双目,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径直往前走,眼看着就要撞到卫生间的玻璃门上了。情急之下,我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拽住了他,那人脚底一滑,顺势跌进了我怀里,随即清醒了过来。
后来,他说他有夜游症,每晚都会撞个鼻青脸肿。细谈之后才知道,他和我是同一年生人,他是因失明而被冬眠的,最近有了合适的眼角膜才被苏醒的。
以后的日子里,我只要身体状态好些就会到隔壁去坐坐,由于年龄相仿,俩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一天早晨,我照例在房间里做起了恢复训练,汗珠顺着额头不断往下淌。
“身体恢复得不错嘛!”随着房门的开动,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站起来,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说“早啊,罗医生!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查房啊!”
“我今天是特地来给你送好消息的,你的指标合格了,可以出院啦!”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站在原地没动,张着嘴看着罗医生。
“怎么,不愿意离开,那好,再住半年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罗医生,我刚才没有听清,可以出院了,是吗?太好了!”我兴奋地抱住了罗医生,忽然感到有些失礼,随即放开了手。
罗医生依然微笑着,“是真的,准备准备,出院吧,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问我。”
我高兴地点了点头。
“收拾好了,就可以离开了,外面有人在等着你出院呢!”
“啊,等我?”
会是谁呢,我的心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