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要提你当科长啦！你真是一战成名啊，明达，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我根本不关心当不当什么科长，现在我只是担心李季的处境。
“那李科长呢？他……”
王铜的脸冷了下来。
“他啊，本来我另有安排，可老李说不想再在外面打拼了，要回家陪着老娘。我劝他不过，只好随他去了。”
“这么说，李科长他离职了？”
“嗯。”
没想到事情的结局竟是李季离开公司，而我却侥幸留了下来，看来这场冲突注定要有人离开，但为什么非得是李季呢。
“明达，不提他了，从今往后你当了科长，担子更重了，要好好努力啊！”王铜见我情绪有些低落，不断拍着肩膀给我打气。
“嗯，好的，我一定不会辜负了领导的厚爱，替王部做好份内的事。”
“我相信，我相信，哈哈！我还有事，你先回去跟老李交接下工作吧。”
“好！”
王铜又是一阵热情将我送出了玻璃门。
当我再回到销售一处的圆桌岛时，心情特别沉重。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静坐，不同的是，那两男两女也不忙着工作，而是看着李季，泪眼汪汪。
“科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见到李季我直截了当地问道，其他人也盯着我和李季看。
李季面有难色地抬起头，看看我，又看了看其他几人的表情。
“哎，我年龄大了，能力也不行，不再适合做销售一处的工作了，我尊重公司的决定。”
“科长，您才五十啊，怎么就年龄大了，怎么就不适合了！”
“是啊！”其他几人附和着。
李季摆摆手。
“大家不要再说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前途了，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别再纠结这件事了，以后跟着明达，大家好好干，不会错的。”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李季的意思很明确，让大家多考虑考虑自己，别为他而得罪领导。
李季端起收拾好的纸箱子站起身，伤感地看着从前工作过的一切。
“明达，以后销售一处就拜托你了。”
听了这句话，我心中犹如坠了一块重石，强忍着疼痛点了点头。
“虽然你是科长了，但业务上还欠火候，有什么事情都要与大家商量，尤其要跟秦静仪多学学。”
“好的，科长！”
“还科什么长啊，叫我老李就行。”
李季捧着箱子往外走，我们都要送，却被他硬拦在了圆桌岛内。
望着李季凄凉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了李季留给我的那张纸条“为了明叔！”。
我暗淡的眼神又亮了起来。
坐在张可的车里时，我开始数着柱灯个数，1，2，3……52！
“张可，停车！”
张可急忙刹住车。
“怎么了，明达哥？”
“我突然想起点儿事，你先回去。告诉小秦姨，让她不要着急，办完事情我就回去。”
“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
张可不再问了，我下车后，他便开走了车。
这次不用寻路，也不必躲藏，很顺利地就到李季家的门口。
啪！啪！啪！
等了一会儿，咔嚓，门锁开的声音，一条门缝打开，露出了李季的脸。
“科长！”
“进来吧。”
看来李季已经料到我会来找他，因此并无惊讶。
穿过院子进到屋内，里面没有李季母亲的身影，也许休息去了。
李季还是把我带进了那间书房，端了两杯水，递给我一杯。
“李科长，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牵连了你？”
李季没有纠结我对他的称谓，看着我反倒笑了起来，这一笑，我更懵了，心想李季不会是被气得发疯了吧。
“李科长，你笑啥啊？”
“明达，这件事的结果我早就料到了。如果无缝集团的项目你失败了，自然王铜就会赶你走，而若你谈成了，你想王铜会放过我吗，他一定会把这笔帐记在我头上的。”
“但让我吃惊的，你小子还真办到了，哈哈。”
“科长，是我害了你。”
“谈什么害不害的，其实接受现实后，我反而轻松了。我早已有心不干了，回家照顾年迈的母亲。但一直舍不得眼前的一些东西，王铜将我撤职后，我倒是不用再犹豫了。”
“王铜说对你另有安排，可你没接受。”
“他那伪君子的做法谁都看得出来，他既然记恨我，我在他手下还能有好日子过嘛。”
“可他为什么又突发善心，让我接替你的位置，当上科长了呢？”
“哼，你以为他真那么好心吗，是王总帮的你！”
“王总？王钱？”
李季点头。
“我也是通过侧面知道的，王铜只不过是借花献佛。”
我这才消除了心中的疑团，原来是王钱在背后帮的忙。
“科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会将这处房子卖了，然后回老家，赡养母亲。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正确的事，这应该算是最正确的一次。”
李季显然是话中有话，我也不好深问，只能看着李季有些发直的眼神。
“明达，你想听我讲个故事吗？”李季缓缓抬起头。
我没说话，用眼睛看着李季。于是，李季开始了讲述。
三十几年前，也就是在我还没有冬眠以前，那时雾霾还没有侵略整个生态系统。
一个二十多岁的壮小伙子，没有学历、没有职业，整天在街道上鬼混，靠偶尔卖点力气养活自己，父母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要见到他就劝他学些本事，将来好娶妻生子，可他总当耳旁风，甚至为了躲避父母的唠叨时常不在家里露面。
父母为这件事总是偷着落泪，后来父亲慢慢积郁成疾，在一次儿子摔门离开后，心脏病突出，离开了人世。这件事给了小伙子沉痛一击，让他痛苦了很长时间。伤心之后，他并没有迷途知返，而与几个平时一起厮混的死党坐上船去了非洲，因为他听说那里可以赚钱，留下老母亲一个人，连一句再见也没说。
到了非洲，他彻底傻眼了，一无亲二无故，而且语言又不通。小伙子彻底绝望了，但他没有服输，他跑到一个开采金矿的地方，恰巧那里有个头是中国人，于是他干起了采矿的工作，算是有了吃饭的地方。
十年之后，小伙子渐渐入乡随俗了，皮肤也晒得油黑发亮，工作也由普通的采矿工升为管理几个人的工长，那个当头的中国人看小伙子很踏实，因此就把女儿嫁给了他，没过几年，两人生了个可爱的女儿，生活算是幸福。
经历了十几年的漂泊，小伙子意识到当初自己的无知和无情。在一个深夜，他决定要回家看看母亲，但他不想让妻子和女儿回去，因为他怕母亲怪罪他，想回去跟母亲解释后再来接妻子和女儿。最终他撒了个谎，回了国内。
母子相见必是百感交集，两人抱在一起，哭诉过往。在母亲得知儿子已经娶妻生女后，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而是老泪纵横，替死去的父亲高兴。就在他准备回去接妻子和女儿回国时，收到岳父的信，信中说他走后，妻子与女儿就生病了，查了半个月也没查出病因，就在前不久，躺在医院没再起来，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尸体已经火化了。
曾经强壮的小伙子抱着信，哭得死去活来。再后来，小伙子没有再回非洲，而是与母亲生活在了一起，再未娶妻。
不用再多说，这个小伙子就是李季，这个皮肤黝黑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