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夏立刻变成众人视线的焦点,丛宇也回过头去看她,这时候的洛小夏,反而往丛宇身后缩了缩,甚至伸手捏住了丛宇衣角,本来就矮瘦的身体完全躲进了丛宇的背影里。
中年人语气维持不变:“洛小夏,你只有两条路,可要想好了。一条是你站在我的对面,今天跟他们一起留下来;另一条是你站到我这边,今天以后,你可以离开御门、远走高飞,毕竟你跟学臻的死并无瓜葛。”
中年人的话明显发挥了作用,洛小夏身子微晃,数秒之后,居然真的从丛宇背后径直走到张鸿峰旁边,转身背对着中年人站定。刚才还在若有若无的依赖着丛宇的洛小夏,现在正式站到了他的对立阵营。
中年人波澜不惊的点点头,随口说道:“你们可以开始了。”
话音一落,张鸿峰率先发难,一记直拳直取木蓉,速度仍是奇快,饶是木蓉绷紧了神经防备,也只能勉强闪过,还待反击,却已被侧面扫腿击中。旁边的孙月晨见木蓉一个照面就挨了打,心下骇然,转瞬之间,张鸿岭的攻击也到了,也是一记直拳,但出手飘虚无力,动作凝滞缓慢,仿佛全身被粘稠液体的包裹一般。
孙月晨清清楚楚的看到对方的拳头一寸一寸的向自己移动,心中带着疑虑,轻飘飘的闪过,发现对方左侧胸腹已经空门大露,正想着挥拳突入,却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仍在做着闪避动作。孙月晨试了数次,根本无法改变身体的运动轨迹,眼看着张鸿岭的拳头擦着自己的头发掠过,又擦着自己的头发收回,而自己还在做刚才的闪避动作。
张鸿岭第二拳已经朝自己袭来,整个状态与第一拳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孙月晨针对第一拳的闪避动作还未结束,看上去倒像是她偏过身子,千方百计的把自己的脸往对方的第二拳上撞一样。
毫无意外的痛感从脸上层层扩张,让孙月晨眼前一黑,赶紧倒退稳住平衡,却看到对面已经举起了第三拳。她再一次看清了张鸿岭出拳时每一块肌肉的调动,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腕,仿佛是抓一只随风飘来的气球,但她根本没能做出这个动作,因为她的身体还在倒退。
第三拳没有命中,孙月晨在倒退的同时为了稳住身体平衡,做了个扭腰的动作,刚好避了过去。但第四拳就没有那么幸运,再次击中了她的面部,冲击让她又一次向后退走。如此往复,孙月晨以不可扭转的颓势,带着满脸的青肿,一路被打退到墙根处,心中隐隐升起绝望,却发现对面并没有趁势追击。
孙月晨背靠墙壁,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一口血沫吐了出来,她脑子里有点迷糊,明明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清晰可见,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做出应对,而且自己的身体完全跟不上意识,好像是一旦开始某个动作就不会再听指挥一样。
丛宇那边就更惨了。虽然身披木蓉给他编的那套铠甲,怎奈他只有挨打经验,脸上挨了洛小夏几下之后,便支起带着树枝护腕的两手,抱住头左右横跳起来,想借此躲过更多攻击。洛小夏被蹦跶得跟个松鼠一样的丛宇闹得心中烦躁,逮着他落地的空隙,肩靠腿绊的给他撂倒了,撩腿就骑了上去,左右开弓朝丛宇脸上胸口上招呼。
木蓉那边已经被打崩了,脸上青紫、嘴角流血,只能仗着自己身体轻盈敏捷,来回躲闪卸力,而她的对手张鸿峰不急不躁,仿佛故意炫耀似的只用一只左手,不停蚕食着她的生命。木蓉心中恼怒:你既然不用右手,那我就真的把它打断,让你想用也用不了,便拼了命的与张鸿峰抢攻,拼着挨了好几下,一脚踢中了对方的右臂。这一脚传来的触感让木蓉心里凉了半截,坚硬的如同丛宇的铁质病床。
张鸿峰阴恻恻的冷笑一声,拉开右臂的袖子,那里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根黑黢黢的铁棒。她马上明白过来,为什么张鸿峰被萃精融化液侵蚀的那么严重,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恢复了。
木蓉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无法幸免,只盼有人能来帮她一把,便转头看了看丛宇,又看了看孙月晨,不禁大惊出声:“孙月晨,你中了......”
原来木蓉看到孙月晨动作僵硬,即使靠在墙根,身体的每一个微小晃动都显出极为夸张的幅度,仿佛神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木蓉想要出言提醒,后面的话尚在喉咙,早被张鸿峰一脚踢中胸口,力道化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但尖锐的女童声音,仍然惊醒了迷茫的孙月晨,她看了看木蓉,张鸿峰正缓步的向倒地的木蓉走去,木蓉正在缓慢的拼命挣扎;又看了看丛宇,洛小夏正骑在他身上,挥动拳头徐徐朝他头顶落下,丛宇挨揍闭眼的时候,颤抖的眼皮都能数出频率来。
孙月晨心念电转,立时明白过来,不是他们变慢了,而是自己变快了,但自己的身体不听指挥是怎么回事?难道变快的只有自己的意识?眼见张鸿岭还要上前,孙月晨不及多想,忽然一字一顿的喊道:“洛小夏,你真觉得你能活?”
她的发音也受到能力的影响,带着长长的尾音,仿佛唱戏一般,但并不妨碍它发挥作用。洛小夏的动作停止了,丛宇也好奇的望向洛小夏,两个人一骑一躺的保持了数秒钟的静止。极为漫长的数秒过后,洛小夏又给丛宇送去了新一轮的拳击,只是下手比之前更狠更重,打的丛宇嗷嗷惨叫,仿佛在为刚才那句话泄愤一般,一拳又一拳,从脸到胸口,从胸口到脸,配着丛宇的叫喊,甚至打出了节奏。
旁边的张鸿峰也没有继续追击已经吐血倒地的木蓉,反而饶有兴致得看向洛小夏。孙月晨倏然吼道:“木蓉!”原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木蓉在听到第一个带着尾音的“木”字之后,立刻像根憋足了劲儿的弹簧朝分心的张鸿峰扑去。
张鸿峰见状,轻蔑的哼了一声,闪身抬腿,再次把木蓉踢回地面,而他的闪身动作刚好躲过身后的一个黑影。那个黑影带着劲风呼啸着从他身后掠过,在手电光的映照下,张鸿峰还未看清黑影的真面目,便听见旁边张鸿岭的惨叫响起,等他看过去的时候,一柄短斧已经钉在张鸿岭的后背上,带着锈迹的锋刃完全没入,可见出手之人的锐利杀心。
整个异变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所有人都没有跟上节奏,唯有受到意识加速影响的孙月晨。她清楚地看到骑在丛宇身上捣蒜的洛小夏,变拳为抓,利落的从胯下掏出一把短斧,暴起飞掷。
她立刻喊向木蓉,同时脚蹬墙壁,整个人仿佛暴起噬人的猛兽,合身向眼前的张鸿岭扑去。张鸿岭被孙月晨一百多很多斤的体重,用不可阻挡的僵硬气势,推得腾腾腾向后直退。而此时的张鸿峰,已经察觉到自己身后的暗器和眼前的木蓉异动,心中带着轻视——这个洛小夏还想着为廖凯报仇呢!侧身起腿,一箭双雕,不但躲过身后的飞斧,又把眼前的木蓉踢了个跟斗。但这柄看似袭向张鸿峰的凶器掠过它的第一个目标后,势头不减的直接命中了正在倒退张鸿岭!
张鸿岭中招,只惨叫了一声便半跪在地上,气息散乱,呼吸短促,嘴里的鲜血带着气泡不住滴落,浸湿了脚边的地面。张鸿峰目眦欲裂,强行冷静的率先冲到张鸿岭的身旁,护住了他。
战斗因此有了停顿。丛宇四人稍喘了口气,四个人当中,木蓉伤的最重,她嘴角带血迹,身子佝偻,明显伤到了内脏;丛宇和孙月晨都挨了不少揍,已经鼻青脸肿,尤其丛宇,真的是被揍的晕头转向,眼睛里带着迷糊;只有洛小夏还是满血状态,只是因为揍丛宇太过用力,手上关节被硌得生疼。
房间的另一边传来零落的掌声,正是一直在旁观的中年人面带微笑着鼓掌三声:“很精彩。”
张鸿峰哪里还有心情理会他的闲情逸致,轻轻扶住半跪在地上的张鸿岭,回头向中年人求助:“封血术!”
中年人朝身后的四个青年随意比了个手势,其中一人立刻上前查看张鸿岭的伤口,等他退回来的时候,已经满脸遗憾,回道:“伤到肺了,急救用的封血术救不了他。”
“想要见死不救吗!”张鸿峰闻言,立刻急眼。
中年人不以为意:“不想做无用功而已。伤口这么深,急救用的封血术是不管用的,这把斧子锈迹斑斑,还需要清创,我们身处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来不及了。”
张鸿岭悲声说道:“怎么会这样?我特地挑了最难缠的木蓉,我特地站在中间,分割战场,让他和孙月晨一对一的打。“
中年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输在轻敌上,若论战斗能力,他们四个加起来确实打不赢你一个,但上次在医院废楼,你以一敌四,还是输了,你觉得是侥幸吗?这次你们是两个人,再加上洛小夏,让你感觉胜券在握,结果呢,如果我是你,我会和张鸿岭配合,他的能力控制住谁,我就先以最快的速度打倒谁,各个击破,而不是只想着处处照顾他,给他创造条件。你明知道他的能力只适合一对一,一旦有第三人在场,就很难保证不会出现今天这个局面。”
张鸿峰哪里还有心情听这些,甚至背对着刚才还在搏命的敌人,嘴里不停念叨:“求你救救他,什么条件都行。我可以加入御门......”
中年人无奈的摇摇头,转向孙月晨:“洛小夏本来的目标就是张鸿峰,她要为廖凯报仇,你利用了这一点,更预测了张鸿峰可以轻易躲开,桃代李僵!你很好。”
“呵,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的夸赞。”孙月晨带着气喘说道。
中年人不置可否,对着洛小夏问:“我挺失望的,你有什么想说的?”
洛小夏微垂着脑袋:“你资助我进御门,我确实很感激你,但我不是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接受安排有什么不好?”中年人反问:“学臻是我徒弟,前途不可限量,你给他当副手,不比自己打拼强?”
“我以前试着接近过他,他很轻视我,而且你的宝贝徒弟好像也不喜欢被你安排。”
“都是少年心性。”中年人叹息道:“学臻因为丛宇、木蓉、孙月晨而死,我下黑帖正是为了这三人,顺便回收那把崩山指虎,除此之外,再无牵连。你现在站在这里,起因是孙月晨想要谷前村地下遗迹的术阵,被她邀请入伙。”
洛小夏冷眼相对:“我跟孙月晨他们的账,以后再算。张鸿峰杀了阿凯,我想现在就报了。而且比起黑帖名单,我更不相信你会放我走。”
“行吧。”中年人无所谓:“你说不放,就不放吧。”
“等等。”孙月晨突然插了一句:“你说资助?”
“所以,洛小夏一直是我的内应。”中年人接话。
“从阿凯倒下的那一刻就不是了。”洛小夏立刻更正:“我在医院楼顶打的那几发冰弹,确实是瞄准了丛宇的。那时候如果丛宇死了,你和木蓉之间再无和解可能,我可以坐收渔利,但是廖凯倒下以后,我就没别的想法了。”
“不,我觉得你这个内应做的很好,虽然天台上画好的术阵被你们用了,有点可惜,但你们手机里的术阵照片我拿到了,震筒崩山我回收了,杀害学臻的三个人也都进了我的手掌心,就连那把钥匙都没丢掉。”中年人面带讽刺的说道。
“什么?内应!”沉静已久的丛宇忽然醒了过来,还不忘用呲牙列嘴的表情展示自己的脸很疼:“唔,怪不得之前你们要把她绑起来呢。”
“不,树林里,我们绑她,最主要是不想她成为别人的帮手。”孙月晨惨笑着说,还不忘看向木蓉。
“那你们为什么不绑我,就不怕我帮别人?比如说我帮木蓉对付你。”丛宇有些不服气。
“需要人干活。”木蓉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