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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面:四季如歌

冬天。

骨叔的名字还是莲给取的。

骨叔刚被选作仙灵时,他自己特别不敢相信,他为人时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夫,一生平平淡淡。

说到仙,分为三种,一种似莲,灵态修炼成仙;二种似天帝,集万物之灵顺天意而生,生来便是仙君;最后一种便是骨叔,生而为人,顺天意成仙。

不过那时的仙界还很混乱,天意才刚刚开始选入仙灵,鱼龙混杂。

他后来为仙用的也是自己老去的模样,不似很多人选了自己最年轻貌美的样子,他懒得不取名字,于是大家就尊称他一声“叔”。

骨叔成仙后也如人间时勤勤恳恳,所以不过百年就上任仙官,执掌四季,时不时也还帮着炼炼药。

那时的莲还是个千年的小仙官,因为她极其的活泼可爱特受各路上仙喜爱。

骨叔向来苛刻古板严肃,平常仙君都不敢去找他谈话,他也喜静,可莲就觉得他亲切,总是跑到骨叔面前吵吵闹闹。

骨叔虽不说但每次莲跑到他面前玩闹,有时候她被无量主欺负得伤心,他就变着法哄她高兴。

莲常常嘟嚷着说:“叔啊!你都不给自己取个名字吗?”

骨叔翻着各地气候册子,头也不抬地轻笑道:“你给自己取个容莲洛,结果呢,大家还不是叫你莲,何必多此一举。”

莲气嘟嘟地把脸涨的超圆,说道:“哼!你这古板的老头!冷冰冰的!冰冷刺骨!以后就叫你骨叔好啦!”

骨叔也不生气,瞧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笑了起来,也不再反驳她:“好好好,那叔作为给你的道歉,以后就叫骨叔吧。”

莲这才气消,高高兴兴的跑出去,到处奔走相告。

莲人缘也是极好,没过多久大家也都开始跟着叫他骨叔了。

又过百年,他没想到当年养的一味药材“白术”竟有了灵根修炼作了仙,当了他的药童,故人相见总是会有所爱怜,于是没过多久,他便给了药童掌管着冬雪的官职,取名为“瑞”。

瑞的性子比骨叔还沉闷,莲来的时候他常常在整理公务,如若不是,那便在四处游走查探,莲看着他每次都皱着眉头,十分悲哀的语气道:“骨叔,你咋这样祸害人家孩子啊!”

骨叔也是汗颜,无奈说:“这可跟我没关系,他可是向来便如此。”

莲一脸不敢置信,思考良久,深叹口气似她自己也有多么老成。

春天。

盎娘来接任春之主君的时候,面色极为惨淡,面无血色也无表情,默默的来骨叔面前接任,默默行礼告退。

莲在一旁打着呵欠,眉头又皱了起来,盎娘一走,她就迫不及待跑到骨叔面前:“你们这四季性格不会全是这样吧?”

骨叔对莲是极其的无奈,可她的确说到点子上,看着盎娘背影渐渐模糊,他语重心长道:“其实这个姑娘……是被贬。”

“啊?上仙还能被贬的呀?!哇,那她被贬都是君主,那她以前是……”

只听骨叔缓缓道来原委,莲才恍然大悟。

盎娘她本是掌管人间姻缘的君主,因为不忍几对注定无缘的人硬是添了几笔,违背天意,自然得受那天罚,几日的雷刑过去,今日终于是被放了出来。

莲听完有些怅然若失,神色失落道:“天意究竟是为何物啊……”

“天意便是这万物的法则,你我虽是上仙,乃至天帝都得顺应天意,有它才有这世间万物,我们不过只是顺应它意多些灵根,所谓成仙不过是帮它管理罢了。”骨叔摸了摸她的头和蔼说道。

莲第一次没有炸毛,沉思片刻,晃了晃脑袋又摇了摇,笑着跑走,边走边回头道:“我可不管天意如何,只要顺我心意就好啦哈哈哈。”

莲回头的时候,正好阳君提着照耀天地的宫灯向西走去,那灯就是世人称之为“日”,余辉落在她的轮廓边缘发亮,使得她这一笑,灿然过了头,骨叔有些担忧,却也被她感染,也笑得适宜,在心里默默祈祷,期望她永远如此活泼开朗。

秋天。

枯、离上来的日子就很晚了,那个时候莲和无量主正处于对立状态,她越发沉稳,也不再轻言苟笑。

枯、离也是天选之人,可他们灵性极弱,修炼缓慢,总是被分去做修修补补的杂童。

那天,莲照旧巡视天宫云层是否有缺口,却偶遇到了差点被推下去的枯,推攘之间,莲已经走上前去。

莲当时虽说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可在天庭也是有这一定威信,上前呵斥,几个仙灵瞧见是她有些慌乱,想到她已经没了无量主庇护,胆子又大了起来,说道:“莲姑姑这件事……您还是别管了吧,这可是个跑神农大人偏殿偷药的小灵。”

“那神农大人可开了口?”莲本就最讨厌这种狐假虎威的人,现在还在她面前想要残害同为仙灵的同辈。

两个小仙灵见她冷冷一瞥,不怒自威,眼中已经含了杀意,吓得一激灵,忙行了个礼匆匆逃跑。

枯整个人已经有些恍惚,呆呆得看着脚下的云,不言不语。

莲瞧见他模样,心生不忍,种下了颗小小的质疑种子,开始在心头蔓延。

她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笑得极暖,照得枯一晃神,被迷惑似地紧张,结结巴巴开口:“上仙有何吩咐?”

莲听闻一愣,笑得更加灿烂,眼睛里似有流光浮动,摇摇头道:“哈哈哈,救你不是吩咐你,你记住,不要那么的功利性,你已经是仙了,不必着急。所以,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去偷东西吗?”

“是离……就是我弟弟,他快不行了,可我们没有权利拿到上品的药……”

后来,莲不仅救了他,救了离,还逼着骨叔让出了秋天的君主职位交给了枯、离。

枯就这样被一束光俘获,指引着方向,慢慢成长,没多久便独当一面。

夏天。

当那个一头金黄闪耀,面容姣好,身材窈窕的女子出现在天庭,还站在莲面前时,望着高了她快一个头的美人,莲简直惊喜若狂。

冲上去就抱住了小颜:“颜颜!你终于舍得来陪我啦!”

仙呢,分为两种,一种是喜欢掌管权利的,喜欢群居或者顺应天意掌管的;另一种呢,便是散仙,所谓散仙就是爱着自由闲云野鹤的。

而小颜明显是后者,她极其钟爱自由,不然以她的天赋和能力做个君主也是将就。

“这不听说你被欺负得死死的嘛,不然你以为我有啥心思哦?”小颜一脸嫌弃,眼里却尽是宠溺。

莲感动的痛哭流涕,抱着小颜就不撒手,口齿不清道:“哇!窝就鸡到小颜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最漂亮的仙女了!”

小颜听着笑出声:“行啦,我还不知道你?去啦,陪我去领夏之主君啦。”

“哇!小颜你真的好厉害啊!随随便便要官权的哦!”莲眼里尽是崇拜与喜悦。

两人边走边说笑,耀眼夺目。

若不是为了你,谁稀罕啊。

四季阁。

由于慢慢四季权利分化,为了方便他们管理交流,天帝着人修了座四季阁,划了极大的一块区域,分了四座宫殿,中庭是花园,极其雄伟壮观。

后来,莲常常在四季阁留宿,中庭被她打造成了个聚会的地方,几个闷闷的人都被莲和小颜的音容笑貌影响,渐渐的,四季阁里慢慢多了很多面孔,热闹非凡,每天气氛都充斥着喜悦和幸福。

四季阁热闹得和其他宫阁落差极大,也成为了天宫中炙手可热,各路仙子说道的地方。

尽管他们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却能感受到,这个时候的莲,笑得已经不是那么得随心所欲了,大家都知道她的心里也藏了很多事情,却不得而知。

只是这样的情形大家都不愿打破,至少这里让她能够有多那么一丝的放纵和开心就好,直到这场变故开始,梦境开始渐渐苏醒,虽然大家都知道会来,可它来得太快,快到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莲就这样要被带走了。

他们都不知已经发生什么事,将要发生什么事,只知道事关重大,严重到甚至连天帝都亲自到四季阁安慰众仙,说是只要事情解决了,莲立马会被放回来。

众人不安地惶恐,还是小颜先站了起来,毫不畏惧地直直看着天帝,她的眼中清澈地没有一丝杂念,坚定地道:“带我一起过去。”

天帝眉头一皱,思衬地一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们这浩浩荡荡地一走,便又是百年。

这期间除了传回了莲被升做万物君主后,便再无消息。

这些年其余众仙一直都担心着她,虽说位居君主高位,大家却也是忧心忡忡着,于是多多少少地打听,更令他们担心的,便是一点消息未闻。

直到这天,她回来了,大家欣喜若狂,可是,见到她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她全身覆满了不知何奇怪的流光,不是平日里如同往常的彩色,竟是混着暗色,却还是比往常还亮眼十足,极其诡秘。

枯先跑了过去,担忧道:“莲洛?发生什么了嘛?”

莲抬起了脸,满脸都是泪痕,眼神空洞,瞳孔也不知被覆上了什么东西,似她身上流光一般诡异。

小颜从远处追来看出了不对,向前挥了衣袖,一阵灵力挡在了枯的面前,也挡住了莲的一剑,随后一群天兵,天帝也在其中,面色难堪。

众人都愣住了,枯是最为不解的,有些受伤地问道:“为…为什么?”

莲听闻声音,才认清是枯,挂上了纠结,换上了踌躇,泪水又是再一次冲刷,这一次,她不知如何选择,举棋不定,心中烦闷,仰头大喊了一声,又举起了剑,眉头紧锁泪水拂面,像是有了结果。

小颜见她如此,终于忍不住冲了上来,照着她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极用力,扇得莲一个不稳,就倒在了原地。

小颜也是泪如雨下,大喊道:“你还要杀多少生灵?就为了一个无量?值得吗?他对你好过吗?他……比得上你的一切吗?包括……我们吗?”说“我们”的时候小颜特别地痛心,看到莲在地上泣不成声身子也不停地抖动,她心里却又是不忍,这么多年,她偏偏就拿她没法子。

天帝在一旁默默不语,眼眶红透,面色也尽是哀愁与纠结。

枯这才反映了过来,莲,想杀他?那个笑容能照耀一切的人,想要杀他?他不顾一切冲了上去,拼命摇着莲的肩膀,想要个答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骨叔和盎娘上前扶起了枯,几个小仙在后面傻傻地看着,骨叔有些寒心地问道:“莲……你究竟怎么了。”盎娘也随声附和,众人都疑惑地看着她,带着痛惜,带着寒心,带着期望。

“天意如此……”莲不知道怎么去迎上这一双双眸子,别过头,久久才憋出四个字。

小颜率先开口,挡在众人面前:“你大手一挥,把所有同类消逝殆尽,你明明知道一株生灵有多不容易!”

听闻,骨叔和盎娘痛心到了极点,只有她们明白了其中含义。

骨叔如此沉稳一个人,也有些无措,只得颤抖着指着她道:“莲啊!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所以才要!所以……才要让最好的那一株存活……这是天谕。”莲还是不敢直视他们,望着云嘶哑道。

“这天庭千年来,的确该肃清,可是不能这样以一概全啊,你可知你这样会伤了多少无辜的生灵吗?有多少生灵在这一刻被改变啊!”盎娘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痛心疾首。

莲终于抬起了眸子,那双眼睛充满了绝望与悲伤,快将所有人淹没,她用尽力气喊到:“可我们,等不了啊!可无量他们……等不了啊!”

“你为了他……连枯、离都不放过吗?”小颜更是痛心,顿了顿又说。“好,那我们也算是同源,怎么?也要对我动手吗?”

莲没有开口,只是迷茫地望着她,甚至有了无助,小颜见她如此,上前紧紧捏住了她的手,失控地喊道:“莲!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的是我!在你身边保护你的还是我!我那么喜欢自由为了你来做这破官,他无量可曾为你做过什么?啊?这么多年了,你他妈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什么吗?”

“小颜……我……”莲其实早已猜出两分,可她一直不愿,不愿去打破她们的关系。

“莲,你有没有心啊?就为了那个女人和无量?可是他们才受了天意!那是理所应当的,是,我知道你和天帝得到天谕是了不起,可是你觉得等到那天他们两个能接受你们俩所做的一切吗?”小颜见她还是如此,伤心欲绝,又回过头看向了天帝道。“那天帝,无量我不敢说,他本就我行我素,可琼楼君主性子,你我应该清楚吧?你以为她会要这样的仙界吗?”

“只要她在便可,夏天,今天若是万物君主出事,你以为,你,现在不会和她站在相同的位置吗?”天帝依旧地沉稳,听到琼楼君主,神色有闪过一丝不自在,却被他隐藏地很好,淡然地开了口。

小颜听闻,张了张嘴,意外的噤了声。

莲就在这时开了口,甚至带了乞求:“我和他误会了几千年,好不容易……你要我,要我怎么愿意错过?”

“呵呵,错过?我和你一起修炼,一起入仙,这辈子我就后悔放了你那么几千年……让你遇见了无量!”小颜笑得极美,却也是极伤的。

“我……”莲从未见她如此,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哽咽。

“原来姑姑……是来取我们性命……不知……姑姑选谁?”枯也是听得断断续续,不明白来龙去脉,却也聪慧听出其中原委,笑得哀伤,如同一朵快要凋零的花瓣,摇摇欲坠。

莲的泪水就没止过,她听到枯的声音,更是绝望地合上了眼,这可要她如何选择。

突然,一块血肉扔在了她面前,莲一转头就看见了天帝大汗淋漓,捂着鲜血淋淋手臂,此时他也是嘴唇发白,强忍着挑眉弯起嘴角道:“不用你抉择了,快吧,等会仙体失灵可就没用了。”

小颜望着这群仙,留恋的目光落在莲那里,最终莲还是将天帝血肉融合到了灵球里,又灌入了自己的万物君主之灵,慢慢浮上天顶,一声细碎的响声,灵球似烟火一般炸开,光芒炸现,熠熠生辉,无数的细碎光点随着流光散落到了这天庭,这天地,终化作尘埃,浑然不觉。

众人都如释重负,却又倍感忧愁,天帝和莲也疲惫地拖着身子强撑,骨叔和盎娘深知已经无法改变,只得不停叹息,枯还是受伤得盯着莲,想要追问却被离拉着回了房,四季阁其余人都摇了摇头准备回房,这场闹剧,他们最终也是无能为力。

小颜终于眼中充满了失望,笑得讽刺,没有跟着进四季阁,往反方向退去,边退边道:“这片天地,早已不是我想要的了,这一别,就不道再见了。”

说罢她扬起身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莲爬起身想要去拦,却是一个踉跄,幸好天帝扶着没有倒地,她泪眼婆娑地久久注视着那抹金黄消失的位置,心里像是割了一个大口子,那份痛楚再难以消除。

最后,天帝和她被几个天兵搀扶去了天宫修养,此事终于落幕。

这次动乱,便在一块沾满了血腥的灵球四散中,一抹哀伤金黄的流彩中,随着时光慢慢逝去。

几年后,莲辞去了万物君主职位分发给四季,不知去向。

夏天一直不知所踪,由夏雨阿孟接手夏之主君,而其他人都过得看似一如往常,却都怀了心事,不再如从前那般肆意开心。

其实动乱不久后几天,莲就来找过枯,离谈过,那次之后她们没以前亲密,却也能安然相处,淡然置之。

只是四季阁中央的庭院,却在已经无人落座,再不似从前,只有那闲花散落,寂静幽幽,落寞无闻,渐渐也沦为了与天宫其他阁楼别无他样的地方,无人记起。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日新月异中,渐渐地仙界早已忘却了无量主,琼楼君主,万物君主是作何之事不见,四季阁的庭院是如何的与众不同,唯有天帝依旧温文尔雅,淡然如水,有着千丝万缕的迷雾笼罩,而究竟所谓何事却早已无人问津。

直到后来,一位女子出现,似薄雾飘纵,似轻灵流光,似恍惚如梦,在世间可以不理会天意随意使用法术,才令天庭又有了一番波澜起伏与一段议论纷纷。

嘘,

红尘千面,你可知你在那一面?我与你细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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