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因为我和傅子墨在场,太后即将迈出的腿收了回去,只敛去眸中的感动,淡淡抬手道:“罢了,起来吧,莫要再犯就是。”
“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楚温站起身子,包子脸上满是严肃。
看到这个场景,我都不禁要感慨小皇帝的孝顺懂事了,若是我八岁的时候遇到这种事儿被老爹处死了随从,我必然是要和我老爹“血战到底”,不拔下他的胡子誓不罢休的,哪会去反省自己错没错?
看着他俩人和睦了,我才出语问:“不知太后娘娘找臣等二人有何事?”
此话一出,太后美人儿的凤目之中便带上了些许歉意,她看向我与傅子墨,道:“想必两位爱卿也已知道了,此次赐婚,全然是皇上受小人教唆许下的,绝无欺侮两位的意思。如今罪奴已伏诛,赐婚之事……”
“赐婚之事,不宜更改,”傅子墨微笑着打断太后的话,“这是皇上登基之后所下的第一道圣旨,若是收回,皇上在百官心目中的威信定将大打折扣,如今朝中并非十分安稳,在此等事情上,不容有失。”
这这这,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好不容易太后才有心要撤销赐婚,你一个闲散王爷在这里表什么忠心!
我很想一巴掌把这个轮椅上的男人拍到慈宁宫的金柱上,但碍于他的身份,我还是忍住了,委婉道:“王爷,虽是这样说,但以如今的形式,本将也不可离京随您前往封地,赐婚之事,还当再做考虑才是。”
傅子墨听了我的解释,丝毫也不慌乱,淡淡笑道:“无妨,小王可以入赘将军府。”
我,你,入赘,你居然还甘愿入赘!王爷,表忠心也不是这样表的啊,本将军上一世也没见您有多忠诚,您这一世怎么可以这般执着。
“王爷您身份尊贵,怎可入赘将军府呢?”我勉强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您堂堂藩王被赐婚入赘,就算您不介意,但别人会觉得是朝廷故意要欺辱藩王,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便不好了。”
“怎可说欺辱?”傅子墨笑得如沐春风,“正所谓,窈窕淑……”他说到这里,似乎也知道“淑女”这个词用来形容本将军有些不恰当,却也没有丝毫尴尬,顿了顿,继续道,“将军巾帼不让须眉,臣心慕已久,何来欺辱一说?”
他说着,抱拳看向太后:“若是太后娘娘担心有小人嘴碎,本王自会让他们闭嘴。”
傅子墨说话时声音虽低沉而温柔,但绝对没有人敢忽视他所说之话的重量,一个从拥有三千里封地的藩王府中走出来的庶出幼子,若说他不是踏着血路登上的淮海王宝座,谁都不会相信。
太后果然被他说动了,她对淮海王表的忠心信了几分我不知道,但傅子墨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权衡利弊,她还是懂的。
“既然王爷对沈将军有意,本宫自然不愿意做那拆散鸳鸯的棒槌,不过皇上与本宫是万万不敢让王爷受委屈的,”太后说着,转头看向我,“沐丞相乃是沈将军的外祖父,沐家也算是沈将军半个娘家,婚礼时便让沈将军坐花轿从沐府出发至将军府,不知将军有无意见。”
我生无可恋地摇摇头,您都已经决定好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如果有下辈子,本将军一定要做个佞臣,看你们还敢不敢不和本将商量一下便把本将军卖了。
虽然我上辈子也在心里暗暗发誓说过类似的话。
“本宫教导无方,才令皇上铸下此错,却要二位爱卿承担后果,本宫实在惭愧。”太后凤目中带着歉意与疲惫。
“太后哪里的话,为天朝尽忠乃是臣等分内之事,您又何须自责?”客套话从傅子墨口中说出来,竟也有了一种真诚的味道,“臣看太后也累了,臣与沈将军便不打扰您休息了,万望太后保重凤体。”
太后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可以跟我和傅子墨客套了,点点头,准了我俩离去。
我与傅子墨一同出了宫门,临上马车时,傅子墨从轮椅的夹层中取出了一件斗篷送给我。斗篷格外厚实,想来穿上它再大的风雨也不会被淋湿,上绣了一支凌寒傲雪的红梅,甚为好看。
“将军府离皇宫甚远,将军比小王更需要这个东西。”他看着我,褐色的眸子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要把我吸进去。
我鬼使神差地接过斗篷,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我才回过神来,手里拿着他送我的斗篷,颇为疑惑。
这艳阳高照的,送我斗篷做什么?
我坐上马车回府,不料,马车才驶了不到一刻钟,头顶的天霎时乌云密布,几个惊雷响过,雨便倾盆而下。我将手中的披风递给马夫,让他穿上,心中却惊讶无比:这傅子墨竟这般料事如神。
看着马车外那滂沱大雨,我惊讶的同时,心中更多了几分疑惑与担忧。如傅子墨那般,要相貌有相貌,要智谋有智谋,要家世有家世的男人,偏生要与我这个上辈子三十五年都不会犯一次桃花的女将军成亲,到底是有什么阴谋?
“哎!”我长叹一口气,为什么我偏生得嫁给一个笑面虎?虽然那只笑面虎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对我看起来也不差……但是就算笑得好看、对我再好也无没办法消减我对心机深沉之人的不喜!
我幽幽想起前日小皇帝给我的那两张圣旨,其中一张上说可以完全赦免沈氏子孙所犯下的一切罪疚,如果在皇帝的赐婚里逃婚的话,能不能被赦免?
然而逃婚的念头刚起,我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傅子墨那张如沐春风的笑脸,以及——他“曾经”有四个活蹦乱跳的哥哥的事实。
本将军不干了,那只不要脸的判官鬼,送本将军重生这一回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先是辞官被拒,后又身中剧毒,现在又被迫要嫁给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上一肚子黑水儿的人,老天爷,你到底还设计了什么劫难在等着我!
傅子墨,傅子墨,满腹都是墨,你怎么不叫腹黑?我在心底咆哮。
然而,任我万般不情愿,光阴依旧似箭。
时光荏苒。
七月初三,我与腹黑,啊不,傅子墨的婚礼还是照常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