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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一生所爱(6)

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以相近,让我此生,相信,是命运。

爱情和做生意、梦想,全都不一样,本质上的不一样。

梦想、生意,目标对象全都是死物,死物是可以随便你花上多久来努力,坚持不放弃,总可以成功的。

爱情不行,目标对象是人、活人,人是活的,不需要任何人赋予她生机或魔力,她自己就是立体且鲜活的,并且随着时间会长大、会漂亮、……还会老、会死,是和我们一样的生命体。

总会遇见这样离奇到扯淡却又真实至深刻的爱情,我们相爱,只是,我没法存在于你的现实世界里,你也无法存在于我的现实世界中。

我们的爱情就只能是一场旷世唯美的梦。

我还是很喜欢你,像斑驳的老城门,遗世独立。

我还是很喜欢你,像从美到甜蜜的梦里苏醒,只留下一声叹息……

我还是很喜欢你,可我必须忘记你。……直到我们的身边,有了新的彼此。

“讨厌你。”假嫦娥说的,是这样三个字。

言简意赅,深入骨髓。

唐僧愣住,有些疑惑,他低下头,……却只有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什么也没问,回她:“那我走了。”

“站住!”假嫦娥喝住唐僧,拦在他面前,“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唐僧摇头,但眼神却始终坚定,“不知道,但我一定走得出去的。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面对所有事,好的坏的,开心的,危险的,我还活着,这一次我也会活下去。”

“你为什么总要这样自以为是呢?”假嫦娥看着他,“知道吗?你很自私,你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只管追求自己所追求的,追求不到转身就走。你把爱情简直当成一个儿戏!”

唐僧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头有怒,嘴里有苦,但他把那些足可以把他心撕裂的潜藏在心底的咆哮统统压制了下去,他一如既往的露出体面的微笑样子,对她说:“分手后说的话,总没有好话。如果你只是单纯的想骂我、甚至诋毁我,我不会反驳,随你说,说到你开心为止。……世人究竟怎么看我、如何评价我,我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只是,我的爱情,请原谅我不能让你胡说。”

“你这种情场浪子,不是一直把爱情当儿戏吗?”

“我不是情场浪子,更没有把爱情当儿戏过。……情场浪子欺骗感情,是有明确的目的,要么肉、体要么钱。我们之间连约会都没有过,手都没拉过,我更加没花过你的一分钱。”

“那是因为我没有给你这个机会。”

“你说的没错。……但这至少表明清楚,在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情场浪子。你对我的恶感,源自对我的怀疑与遐想,当然,这是你的自由,我并不反对、也没有资格反对。”唐僧轻笑起来,带着浓郁的自嘲,“只是,如果一份深刻的爱情,最后走成了这样一种样子,真的很难看……

若如此,何必初见呢?

若如此,何必初心呢?”

唐僧接着说:“我的爱情,之所以被动、看着懦弱,是因为我没有能力对你承诺幸福。我是一个说到就一定要做到的生意人,……做不到的,我不说、我也说不出口。

你可以不喜欢我,你可以瞧不起我,你也可以觉得我没有资格爱你……但我的爱情并没有自私。

再见吧!或者你已经不想再见到我了。

总之,就这样吧。

告辞。”

一个女孩,因为害怕、因为迷茫、因为需要,而依赖你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一定喜欢上你,更多的,只是她的本能。

“站住!”假嫦娥第二次喊住了唐僧。

唐僧皱眉,接着舒展开,转身,露出微笑,“还没骂够我吗?那你骂吧,我听着。”

假嫦娥盯着唐僧仔细的看,看的非常仔细,所以也看的非常的久,直到她完全确认,唐僧没有说谎。

“你真是个怪人。”假嫦娥摇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骂你就算了。我和你其实也并不熟。我就是要告诉你,离开这里的答案,在我身上。只有把我的血,写在三生石上,情定三生以后,你才能破开禁制,打开通往迷宫深处的大门。”

“是吗?可天蓬元帅明明……”唐僧有些怀疑。

“他是梦主,这个世界都是他的,只要他敢想,任何事情都可以实现。你又不是梦主。”假嫦娥抬起头,盯着他,很认真的翻了一个白眼。

可唐僧根本来不及介意她的白眼,因为她话里的信息已经足够惊人,“你知道天蓬是梦主,这里是梦境世界?!这么说,你……不是梦境里的人!”

“废话!”假嫦娥取笑,“天穷碧本就是三十三天上,天外禁地。是无论神仙佛魔鬼怪,都无法幸免的梦魇之地。这处存在本身就是虚幻的真实。任何人梦到它,就等同于真的碰上它。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天穷碧,真正的样子。”

“我还是做不到。我也不想做到。”唐僧听懂了她的话,依然坚定摇头,“就算你瞧不起我、甚至鄙视我,但我待你的初衷依旧不变。我能够做到远离你,不再保护你,你所有的事情都与我无关。但我做不到伤害你,甚至可耻到用你的血来换取自己逃出生天的机遇。这种活着,我宁愿一死了之,无愧天地良心,死的干干净净,更符合我的心愿。”

假嫦娥看着他,眼眶微湿,“你知道吗?我发现我真的有一点喜欢你……只可惜,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唐僧心里是感动的,“谢谢你,愿意跟我认真的为这份荒唐的爱情画下句点。”

“荒唐吗?真的挺荒唐的。”假嫦娥擦掉眼角,来不及滚落的泪珠,假装,那只是眼油。

“不用死的。”她也和唐僧一样,在这一刻,下定决心,忘记这场爱情、这场突如其来、荒唐的相遇。

她转回正题,也许她也想帮唐僧一把,让他能从这处伤心地里走出去吧。

“天蓬是个蠢猪,以为杀掉我,用我的血就可以写在三生石上,定三生。真愚蠢。世事哪有那么简单。三生石上需要的,是我的精血,且必须由我亲笔书写,才能成真。因为,我根本就是三生石的石灵。”

唐僧眼看着她变化容貌,不再是假的嫦娥,而成了一个清灵高冷的冰清玉洁样子,是美的,只是美的没有一丝温度,美到冰冷。

唐僧苦笑,“原来,你是石灵。”

唐僧忽然感觉,自己变得很愚蠢,再不复生意人的精明。

温柔乡,英雄冢。爱情果然会让人失去一部分的理智。他不知道这算好还是不好,他只知道,他不悔。

石灵在印堂眉间划开一道伤口,手指沾着那里的血,很认真的在三生石上写下“唐僧”这个名字,接着其后写着“情定三生与”,转头,她问唐僧:“是嫦娥吗?”

唐僧摇头,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只是梦境世界,嫦娥也是假的。”

“但她的灵魂是真的。”石灵看着唐僧迷茫、犹豫不决的样子,冷哼一声,“你果然是个多情的种子。说吧!告诉我她的名字,你真正爱的人是谁?”

真的可以与谁情定三生吗!

直到认真思考这件事时,唐僧才忽然感觉到自己的人生有多么无聊且可笑。

“知道吗?我有老婆,只是她不在这个世界里,姑且算是未来的吧。我不爱我的老婆,我对她只有身为丈夫的责任。……我有深爱的人,可要么她在梦境世界里、要么她在不存在我的另外世界中,我永远无法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谈什么情定三生呢?”

唐僧叹口气,“知道吗?生意人也是人,生意人不可以喊累,可是生意人会累、会疲惫。生意人不是木偶,生意人也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

——我真的累了。爱而不能相伴,这样的情缘,有十年,就已够我疗伤一生、消化一生。你还要让我抓住这样子的虐恋,三生三世?你不觉得这样对我而言,太残忍了吗?

名字?我可以说谁的名字呢?一个我不爱的女人?还是一个再爱也无法在一起的女人?”

石灵看着唐僧眼中无尽落寞着的哀伤,声音有了一丝温柔,“你不想走出去了吗?”

“我会走出去的。一定会的。”唐僧看向石灵,十分认真,“可我不想用这种方法走出去。我已经不想和任何人情定三生,

我太累了。

我只想认认真真的活完这一世,然后,不再入轮回了。”

石灵好奇,“你可以不入轮回吗?”

唐僧点头,“早就可以了。”

“所以,我根本没有情定三生这种可能,我的所有一切,在这一生后,都会彻底结束,再不会有宿世情缘,人世间,也再不会有我的存在。”

石灵有些懂了,“可你这样,岂不是活的很无聊?很没有乐趣?”

唐僧轻笑,“无聊会有一点,但还是会很有趣的。我可以努力为人间的美好多做一点事呀,只要人间的欢乐多了、幸福多了,少一些愚昧与残忍。那我这一生,就算活的很圆满,很知足。”

“搞不懂你们这些心怀天下的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很简单啊。我只是不想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幸,再发生在其他人的身上。我反省过后得出的道理,不见得放诸四海而皆准,但至少可以说出来给大家一个借鉴,也许用不到,但一旦发生类似的情况时,可以举一反三,趋吉避凶,避免更多不幸的发生。”唐僧说着不好意思挠挠头,“我知道很多人有不同的解决方法和眼光。忠言逆耳,很多人也看不惯我、不喜欢我和我的言论,但没关系。我只是更想说给那些学识浅的、书读的少的,在他们还一无所知的人生里,留下希望的种子,生意经与爱情,是所有人生里最大最重要的迷茫,他们知道了一些解决方法,那今后至少不必因为一些骗子或所谓权贵的胡说八道,就轻视自己的人格、尊严,甚至生命。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死的权利自由,但我希望他们不要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至少珍惜自己的生命,无论何时,别对任何人出卖自己的生命。

生意人什么都卖,都敢卖。

但有一样,是生意人绝对不会出卖的:

生意人,不卖命。

尊重生命,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活着的人越多,能赚到的钱才会越多。赚钱的根本、社会发展的基本核心推动力,永远在吃穿住行这四大行里,也就是在人活着的本身。

生意人自己就是自己的摇钱树;世人就是他的聚宝盆。

摇钱树可以钱生钱;聚宝盆却需要,进一得二,不会无中生有,聚宝盆里的人越多,赚到的钱才会更多。

卖命,就是在跟赚钱过不去。你以为你在赚钱,其实你已经亏到根本了。”

“停停停!我就是问你个爱人名字,要不要说的这么复杂?!”石灵觉得自己脑子都快被他说成浆糊了。

修仙的人当然珍惜自己性命,否则追求什么长生不老?

可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生意经能把生命的价值和生意本身、和赚钱这样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这真的是,大道三千,无奇不有啊!

唐僧也觉得自己因为感伤而说的太多了,尴尬笑起来。

只是,写不出的名字依然写不出。

“对不起,我实在找不到可以跟我情定三生的人。所以,我不想再和任何人情定三生了。”

“……那你做这么多蠢事干什么?真是个怪人。”石灵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我很好奇,见到我的真身,你还喜欢我吗?”她忽然问。

唐僧笑的有些无奈,但依然点头,“我还是很喜欢你,像……某一首没头没尾的爱情小诗,本应该什么也记不下的,但就是没能忘记。”

石灵目光闪动,“……那好吧!你是第一个喜欢真正的我的人,那我就对你网开一面,送你出关!”

“多谢!”唐僧感激,然后只觉头一晕,下一刻,来到了一处新的世界。

轰轰荡荡,有水自天上来。

黄泉之水天上来。

一道桥,横陈在黄泉中央。

桥上,唐僧悄然出现。他的前面,站着四个人,三个熟悉的,一个不熟悉的。

熟悉的是孙悟空、天蓬元帅、嫦娥,不熟悉的,是一个端着汤碗的婆婆——孟婆。

……………………

三生石前,

“小妹,你真是胡闹,自坏了规矩,不怕遭天谴吗?”黑斗篷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石灵女孩身边。

石灵毫不惊讶,仿佛早知道他一直在监视一样,“谁说我坏规矩了?”

她狡黠一笑。

“怎么说?难道……”黑斗篷突然感到有些心悸,某种比胡闹更加不好的预感,出现在心中。

“唐僧,情定三生与,我。”果然,石灵说了这句非常吓人的话。

“简直胡闹!”

“怎么胡闹了?”石灵指着三生石说,“他不肯说爱人的名字,那自然就要留白,可那白地全都是我呀,三生石不就是我么?他谁也不肯写,那就只好与我这块石头,情定三生啦。”

黑斗篷只觉一阵眩晕,扶住墙,“别说话!你让我晕三秒先。”

石灵想起唐僧傻里傻气的样子,痴痴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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