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新的人事任命真的下来了,筹划部的经理还是商青炎,谢其菘被调去北方分公司,接替他的是一名从别的部门调过来的名叫沙晴的女子,早有消息灵通人士把沙晴的年龄、容貌、脾气、爱好、甚至婚否等一应个人信息在筹划部公开,沙晴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对羽衣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青炎还在筹划部,能在他的身边工作,就是一种幸福,只可惜谢其菘真的要走了,他是一个真正的朋友,羽衣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一整天,谢其菘没来上班,众人猜测他应该在老总那儿接受有关指示吧。第二天,当谢其菘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整个筹划部的人一批接着一批地进去道贺,调去北方分公司,看似调离了公司总部,实则是被派去独挡一面,就如旧时朝廷六部中一名小小的官员被外派成了封疆大吏,让人好生羡慕。
直到再没有人进出谢其菘的办公室,羽衣才放下手上的工作,敲门进去。
谢其菘正在忙着整理自己的东西,见羽衣进来,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给我道别了呢。”
“怎么可能呢,”羽衣莞尔,“要我帮忙吗?”
“来者是客,我怎么能劳你大驾呢,你坐着吧。”谢其菘放下手上的活,笑问:“要喝茶吗?”
“谢助,不用麻烦了,你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老总让我把这里的事全部交接完了就立刻动身,进公司这么些年,我昨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老总,没想到他那么年青,又那么温文尔雅,很容易让人亲近,羽衣,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他的气质跟你很相象。”谢其菘还是为羽衣沏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哈哈,那我不是找到同类了,”羽衣笑语,“不过,他是老总,我是老总手下的手下的手下,基本上跟老总是两个世界的人。”
“什么手下的手下的手下,羽衣,你说得自己好象有多受压迫似的。”谢其菘轻松地调侃。
“谢助,在你的英明领导之下,我一直工作愉快!”羽衣展开甜甜的笑容,要是有人因此乐晕了头,她可不负责任。
“真的吗?不会是你见我要走了,才大发善心这么说吧。”谢其菘端起茶杯却并不喝茶,双目炯炯地看着羽衣。
“哪里哪里,事实如此,本来就不用我多说。”羽衣认真的表情绝不掺一丝假,这点小事总用不着我发誓吧,羽衣在心中这样想。
商青炎应该每天都被羽衣逗得乐呵呵的吧,让人好羡慕,谢其菘被羽衣活泼的话语逗笑,心头却闪过一丝惆怅,但很快以低头喝茶掩饰过去。
“羽衣,下班后有空吗?和我一起吃个饭吧,就当是为我饯行。”
羽衣刚想拒绝,但接触到谢其菘真诚的目光,心一软,不由得答应了下来,这或许是他离开前最后一次邀请了,不管怎样,就算是基于朋友道义自己也应该接受这次邀请吧。
“君子一诺,你不会反悔吧?”见羽衣答应得那么爽快,谢其菘愕然地有些不信。
“放心吧,今天你就是摆了鸿门宴,我也会单刀赴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自己说话象个侠女啊,羽衣哑然失笑。
“那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优雅的音乐,恰到好处的灯光,格局明朗的整体布置,就餐的每个人都很安静,偶尔的轻声细语并不打扰周围其他人的就餐心情。
“谢其菘,你很会挑地方啊。”羽衣开心地说,在这种地方就餐,心情想不舒畅都不行。
“是吗,那还得你肯赏光。”谢其菘的心情也很好。
“呵呵,别这么说,好象我平时有多大架子似的。”羽衣腼腆地笑了,低头喝汤。
一刹时两人都不说话,只有餐具彼此撞击时的声音。
每天面对着自己深爱的女子,不能爱她,不能帮她,并且还要摆出一副再平常不过的样子对她,她难过了,不能安慰她;她委屈了,只能在一边干着急;她受了暗算,甚至还要站在暗算她的人那边喝责她,并且最让自己感到无奈的是她竟然与自己成了好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水一般的感情既是最沉痛的折磨,也让自己的心中升起另一种澄澈,离别在即,有些话一定得对她说。
“羽衣。”
“嗨,什么事?”羽衣抬起头。
“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没有我,只有青炎,我做不了你心中的唯一,但作为你的朋友,我想告诉你,你太纯真,这个世界本质上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战场,你若学不会攻击敌人,至少要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我可不想有一天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失去笑颜。”
谢其菘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羽衣,其实象我们这样的人,已经被物欲和权势污染,多年来在没有硝烟的明争暗斗中早已把自己练得圆滑冷血,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总会想方设法地去争取或掳夺,即使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让别人得到,我们忘记了生命中有一种很天然的对一切美好事物的同情、欣赏和保护,羽衣,你的纯净之美让我想拥有,可最终却唤醒了我,上天造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位置,你对我而言,最好的位置便是在遥远的北方默默地祝福你。”
羽衣惊呆了,她没想到谢其菘在临别之际会语重心长地说出这么一番话,勿庸置疑,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可是她一下子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在心中升起异样的感动,良久,才缓缓说道:
“其菘,谢谢你了,可我依然相信人心的善良只是被冷酷掩盖,暂时迷失了,你放心吧,我会一直笑下去的。”
“羽衣,我想过了,其实得不到你,对我来说或许是件好事,要不然今天我就不可能痛痛快快地说出这些话,三天后,我也会走得很安心,你不会怪我胡言乱语吧。”
“没有,我知道你是真心把我当朋友才跟我说这些话的,我怎么会怪你呢,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觉得很开心。”羽衣回答得很诚恳,看向谢其菘的眼神平静而祥和。
没有虚情、没有客套,只有真诚的感谢和信任,谢其菘由衷地笑了。